黑瞎子的跑车停在警局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长得好像电影明星的年轻姑娘。
黑瞎子对着这个姑娘打了个口哨,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富家纨绔。
姑娘身后就站着帽子叔叔,几个帽子叔叔出于本能的想要替她伸张正义。姑娘转身不知道对着他们说了什么,对方再看黑瞎子时候的眼神都从鄙夷变成了羡慕。
紧接着姑娘拉开车门,坐在了黑瞎子旁边副驾驶的位置上。
原来车上那个穿皮衣的中年女人则去了后排,她热情地给姑娘递了一杯热奶茶,紧接着对着她喊了一声:“妈!”
这称呼直接把从车旁边路过的流浪狗都惊呆了!
倒反天罡,这是得多会保养才能让“妈”看起来比女儿年轻那么多啊?
“快喝,凉了不好喝的。”中年女人毫不介意旁人异样的目光,持续地献着殷勤。
黑瞎子摇头叹气,似乎总算是找到比他还不要面子的人了:“姑奶奶,小点声吧,你看她那张脸哪里像是你妈?你就不怕别人把你当神经病对待啊?”
“那咋了?我乐意!再说了我还叫你叔呢。”
“那不一样,我是男人,以前黑爷骑破摩托,你这种美女叫我叔,人们可能会觉得奇怪,现在,爷开的是超跑,你别说你叫叔了,就是现在,改口叫爹,人们也会自动合理化这个称呼的,但是,她就不同了,太多的打量和好奇,容易给你妈,惹祸上身。”
中年女人哈哈大笑道:“黑叔,我是听出来了,别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当我爹!”
黑瞎子嘴巴一咧,也跟着笑,“哎呦,还能这么抓重点呢?”他原来话里的重点不是怕给姑娘惹麻烦吗?不过照女人的理解,也不是不行哈!
这时一直沉默的姑娘终于开口了,“黑爷这不是从杭州郊区回来的,依我看是上缅甸进修了传销话术吧,看看,把我们凤凰丫头都快忽悠瘸了。”
黑眼镜笑道:“唉~汪小月,冤枉我了不是,我是真为了你好,是你闺女自己理解出现了偏差,你就说对还是不对吧?
咱们三个人里面,你看起来是最年轻的,你不觉得,凤凰现在的处境和我当年有的一拼?
我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合理建议,这可不算纯忽悠,我是有理有据的说服。”
“行行行,依你,那凤凰丫头,以后在人前就叫我名字吧,哦,对了,山西古墓那边的善后做了吗?”汪小月问。
凤凰点头,“嗯,是张千军万马去处理的,那里面有些脏东西,一般人对付不了。”
“你和南部档案馆那边说了没有,张起灵这次去山东,可能也需要他们的帮助。”
“嗯,说过了,他们说张千军万马处理完山西古墓会直接动身去鲁王宫。”
“我们把张起灵和吴三省分开,利用时间差帮他处理掉一部分‘尾巴’,但是后面的事还是只能靠他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盯着张家秘密的人远不只有汪家,而且每个组织也不一定只有一支队伍出动,你这么算,把自己都算老了。”黑眼镜边开车,看向汪小月的余光里满是心疼。
“没办法,这是我亏欠他的。”
“你和哑巴张之间谈亏欠不合适吧?
要真说亏欠,这些年你一直躲在暗处默默付出,哑巴张一无所知地享受成果,他就不亏欠你吗?
再说了,找回忆的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你不也经历过嘛~
哎……我现在是完全打不过他了,不然下次再见他,可以帮你揍他一顿,”黑眼镜替汪小月抱不平。
汪小月被黑瞎子说的话逗乐的同时,刚坐上去临沂大巴车的张起灵,就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
吴邪带着点没话找话凑近张起灵问道:“你这是感冒了?”
张起灵看了一眼吴邪,没有说话,但是他用眼神儿回答了他的问题:“可能吧。”
可是这个时候的吴邪和张起灵之间简直是毫无默契,于是他的眼神儿看在吴邪眼里就是成了:这个高冷的瘪犊子拒绝回答他的问题!而且还用眼睛瞪他,那样子就好像在说他吴邪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一样!
吴邪在心里嘟囔:真当小爷想问吗?这不是担心还没出发,你这小身板就病倒了,这不妥妥的大部队拖油瓶嘛!
……
吃过晚饭后,黑瞎子的车停在“西冷印社”不远处,他说:“我就不过去了,你们那地方离吴山居太近了,吴邪店里那个伙计每天闲得蛋疼,坐在店门口的收银台打游戏,那个角度刚好可以观察到你们门口的一举一动,为了以后的计划,现在我需要得保留点神秘感。”
“叔,你去机场接两个人呗,”凤凰下车前对黑瞎子说。
“谁?”
“解子扬和白珠。”
“他们在外面的任务完成了?”
“嗯,不然你以为大金牙的战国帛书拓本复印件怎么来的,世界上就没有完全的巧合。”
黑瞎子对着凤凰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照顾好你妈,回见。”说完之后一脚油门踩到底就跑没影了。
汪小月和凤凰回到西冷印社,刚好碰上王盟正在锁吴山居的门。看到邻居大姐姐回来了,他热情地打招呼:“姐,”接着目光带着惊艳和好奇看向汪小月,“姐,这是你家亲戚?”
凤凰差点脱口而出“这是我妈,”但是想到黑瞎子的提醒,她临时改口说道:“啊……对,这,我妹妹,她刚来杭州。”
王盟脸上笑开了花,“原来是妹妹,怪不得长得漂亮,原来是一脉传承的基因好,我是王盟,是吴山居的伙计,不过我们老板平时不怎么在店里,妹妹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过来找我,没事儿也可以来找我玩,”接着话锋一转突然问汪小月,“妹妹,你有对象吗?”
凤凰看了一眼汪小月,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身体,小声笑道:“呦,看来隔壁小哥哥有想法。”
汪小月也不拘谨,“怎么?小哥哥有合适的人介绍给我?”
王盟老脸一红,“我想给我自己介绍。”
凤凰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你就别想了,你太活泼了。”
“啥意思啊姐?”
“我妹妹她喜欢那种三棒子打不出屁来的男人。”
凤凰说完就拉着汪小月开锁走进了西冷印社,留下王盟一个人在风里凌乱,内心深处满是疑惑:哈,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什么时候活泼也成了被拒绝的理由?世界上真有人会喜欢那种闷不作声的人吗?
“瞧吧,小哥哥被你的话整不会了,”汪小月在三楼撩开窗帘的一丝缝隙,低头往下看,观察着王盟的一举一动。
“你能看出来这人有问题吗?是不是看起来非常正常?我们的对手在伪装上确实有两把刷子,”凤凰说着把一叠照片递给汪小月,里面全是隐藏角度的偷拍,主人公正是王盟。
汪小月拿着那一沓照片,翻看了一下,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想: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不管王盟背后有什么势力,只要他们被剧情所控制,就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北京那边的人出发了吗?”汪小月问。
“嗯,按你说的,没告诉他这次任务的真正目的,他以为是去取东西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汪小月说:“明天,不过在出发之前,得先见个朋友……”
……
长途汽车在路上颠簸了十二个小时,窗外的景色从城市高楼逐渐变成连绵的丘陵,最后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第二天中午时分,汽车在山东临沂瓜子庙外四十里地的一个小镇公路站牌停下,跟车的售票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瓜子庙到了”!
吴三省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身边打盹的众人:“都醒醒,到地方了。”
大家背上背包下车。
三月末的山东,即使是接近中午,空气中也依然带着散不尽的寒意。
张起灵走在队伍最后,目光扫过四周。他发现这个所谓的“瓜子庙”其实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地名罢了,因为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庙。
“咱们得上山,先进镇子看看有没有摩的。”吴三省说。
2003年的时候,黑车和摩的还是挺多的,不过摩的普遍存在于南方,北方有没有还真不好说。
不过他们运气不算太差,一进镇子就遇到了黑车拉客,先是坐着黑车到了山脚下的村子。
一进村子,又在公路旁遇到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中年师傅在那儿扎堆闲聊。
对方用的都是山东土话,可是张起灵却发现他全都听得懂,不仅听懂了,还觉得很亲切呢。可是他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这种错乱的熟悉感是什么情况?
“三爷,咱们今晚住哪儿?”潘子扛着行李问道。
吴三省掏出他的诺基亚,看了一眼时间:“时间还早,咱们先进山,进去再看情况决定。”
“哦,”潘子老实地答了一声,反正三爷说啥就是啥,在吴三省面前,潘子是不带脑子的忠犬。和摩的师傅们商量好了价格,几个人坐上摩托车上山。
终于在吴邪感觉到他的屁股都快被颠成八瓣儿的时候,摩托车停了,接着就听到师傅说:“再往前是临崖山路,我们骑摩托车不敢走,你们从这里往前面去,大概还有三里地就能到你们说的那个地方了。”
人家师傅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也不好再强人所难,于是潘子给钱后,骑摩托车的师傅们离开,五个人沿着山路继续前进。
兴许是运气使然,没有出去多远就碰上了当地人。
这人是个六十出头的老头儿,一问,正好他就是山里面的人,再问老头儿认不认识山里某个地方,老头儿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说:“找我就对喽,”然后还八卦地多了句嘴:“你们几个看着也不像是来旅游的,找那地方干啥咧?”
吴邪第一回跟着吴三省出来见世面。被人一问就心里发虚,差点说漏嘴,吴三省连忙捅了捅他,把话茬儿接了过去,“老乡,实不相瞒,我们几个人呢是山东市文化局从外地邀请来做民俗研究的工作人员,听说这片地区有很多民间传说,我们就是来收集资料的,你看,这是我们的证件。”
吴三省脸不红,心不跳地掏出几张假证,吴邪看他牛逼都吹的言之凿凿的样子,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跟他三叔比起来,那还真是太嫩了。
老头儿听到吴三省的回答,浑浊的眼球瞟了一眼那几张证件,老烟嗓里吐出几声轻笑。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但是很识趣地不再继续追问,顺带转移了话题。
开始和吴三省讨论起了带路的车马费,“你们有五个人,这么多行李,山路难走,我辛苦,牛也辛苦,到你们说的那个地方,问题不大,但光靠我一个人不行,还得带个人送你们进去,一人200块,行不行咧?”
吴邪天真的想:老头儿,你不看看我三叔是什么成份?你今天算是碰上了钻石王老五了,摆在面前的机会,你都不敢开口要价,一人200块,是在给我三叔省钱吗?
吴三没表态,他示意潘子去还价,只见潘子把老头儿肩膀一揽,就往边上走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道:“5个人六百块,压不下去了。”
“行,走吧。”吴三省点头。
吴邪觉得他三叔太抠门了,张起灵注意到吴邪圣母心泛滥而又带着蛐蛐吴三省的眼神,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果自己真是吴邪的爷爷,那这个年轻人可真是没遗传到自己的一点优点,看他这个天真无邪的样子,怕是被人卖了都得去给人数钱。
张起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路过吴邪要上牛车的时候,说了四个字:“财不露白。”
吴邪先是一惊,这闷葫芦原来会说话啊?
接着又疑惑,他刚刚是在和自己说话吗?
财不露白?什么意思?……啊?他难道是说三叔是故意让潘子杀价,因为出门在外财不露白?
他是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想法的?
张起灵的四个字,就能让吴邪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张起灵可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上了牛车后身体往车帮子上一靠,直接闭上了眼睛,把吴邪所有的欲言都止了!
倒不是说张起灵不想理吴邪,实在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思考——黑瞎子提到的“吴老夫人”和他那个可能存在的“私生子”,这件事情的真实概率有多少?
原来他觉得可能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真的,不过看到吴邪以后,张起灵反而放心了,他觉得概率已经降到了百分之三十以下,他坚决认为,自己生不出这么笨的孙子!
在牛车上,张起灵闭着眼睛听着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得出来都在彼此套话,尤其是那个赶车的老头儿,话里话外还是想探吴三省的底儿,张起灵突然觉得:“这个老家伙不太正常!”
不过事发之前最忌讳打草惊蛇,不正常不代表不是好人,是敌是友现在还难以判断,所以张起灵打算按兵不动。旁人看不出来他的一丁点情绪和表情波动,都以为他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