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咱们这是走哪儿了?”吴三省和大奎跟在张起灵身后东拐西拐,转的七荤八素,中间还路过很多个有明显打斗痕迹的地点,一看就知道,这古墓里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对方的活力值明显优于他们。
张起灵一开始是跟着虫潮移动发出的震动来判断方向,但是随着两次爆炸过后,虫潮好像退去了。面对吴三省的问题,说实话,他也挺懵的,因为要知道,不管他多么身手了得,这地方和他们张家渊源有多大,现在他张起灵都只是一个失忆的人,他做的很多决定和行动,都是来自于他的警觉,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这种事情他当然没法做出解释。
就在这时,张起灵头顶上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止住脚步,身子极其自然地挡在了吴三省和大奎前面,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锐得像磨好的刀子尖,毫不避讳地、沉沉地锁死在发出声音的地方。
是机关!张起灵在心里下了定论。
接着带着吴三省和大奎迅速躲进了黑暗中。
汪小月和吴二白顺着斜坡甬道一路下滑,她感觉这场面有点像21世纪的漂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激流勇进的快乐。
汪小月觉得,老一辈的张家人改造鲁王宫的时候,本能就是想把它挖成一个游乐园一样的训练场,里面险象环生,但是等到了最后的关卡才会惊讶的发现——原来出口处一坡之隔的地方就是入口,多么戏剧化?
随着通道见底,汪小月和吴二白从天而降,摔进一个过道里。吴二白头上的矿灯甩飞了,他一下看不见四周,惊呼出声:“师父?”
汪小月的视线不受影响,而且她鼻子很敏感,在这条通道里她闻到了张起灵身上的味道。
她走到吴二白身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又把矿灯捡起来给他戴好,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胸牌,“请叫我杰克”。
吴二白知道汪小月是认真的,也知道汪小月有着很多文凭和本事,她的英语是非常正宗的伦敦腔,可是依然挡不住他每次听到她一本正经说英语就很想笑的冲动。
汪小月看向吴二白那压都压不住的嘴角,眼神里有种“你小子要是想死,可以继续笑”的威胁,这威胁足够具有震慑力,吴二白立马恢复了之前的严肃,努力配合她的表演。
“他们来过这里了,”汪小月说。
吴二白点了点头,“不知道吴三省和吴邪是不是同他在一起。”说实话,如果吴三省不带吴邪吴二白还是比较放心,但这一次不一样,他总觉得七上八下,好像哪里不对劲。
张起灵、吴三省和大奎三个人躲在暗处,张起灵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聊天,越听越觉得奇怪。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是他们的人,但是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说的是自己呢?
尤其是当那两个人从外面走过,空气中留下一股极其轻微的花木香时,张起灵感觉到无比舒适,仿佛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快,追上去,前面是个女人,她能救你!”
张起灵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最终他的理智战胜了冲动,他决定还是先带吴三省和大奎找到吴邪他们再说吧。
结果此时,汪小月和吴二白与之前拿着罗盘神神叨叨的灰衣老者在一个拐角处狭路相逢了!
对方一看她两个人的脸,直接一声怪叫,“哎呦,我草!是人是鬼啊,你们两个?!”
汪小月和吴二白面面相觑,汪小月寻思,原来这个老家伙也是裘德考的人啊!
只见汪小月摸了一把脸上的血,佯装虚弱,用英文说:“当然是人了,你为什么丢下我们自己跑了?”
灰袍老者眉头一皱,指着汪小月嚷嚷:“狗日的,给老子说中文,别拽你们那些鸟语,老子听不懂!”
汪小月真想给他一拳,示意吴二白,“你来。”
于是吴二白开始飚演技,用英式中文说道:“你这个老头子,坏滴很,自己跑了。”
老头白了吴二白一眼,冷笑道:“怎么?出了事,老头我还不能走了?阿宁那个臭娘们儿把我留下来,想让我给她当炮灰?也不看她配不配?老头儿我行走江湖几十年,就算不叫我李高人也得叫我一声李先生,今天差点栽到这么个臭丫头手里,说出去我都嫌丢人!对了,你们两个是怎么逃出来的?那地方的虫子可不好对付啊?”
就在汪小月和吴二白琢磨怎么回答的时候,吴三省的声音响起:“呦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东南亚的黄金海岸上,比基尼看腻了?想着回国发展了?”
李高人抬起手电晃了晃吴三省,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呸,找不到路就算了,现在还遇上你,果然黄历诚不欺我,出门那天就不是个好日子。”
“得了吧,你是李三爷的儿子,别搞得好像齐八爷一样成吗?”这时吴三省又看见他手里的罗盘,打趣道:“怎么样?现在把奇门遁甲研究明白了没有?是有真本事还是拿着这么个家伙事招摇撞骗呢?”
这时吴三省注意到立在一旁的吴二白和汪小月,两个人顶着老外的脸,吴三省虽然觉得怪异,不过这古墓里,活的总比死的好点,怪就怪吧,“尿床李,这是你队友?”
李老头儿被这个称呼气的一蹦三尺高,指着吴三省的鼻子骂道:“你个吃屎吴,你骂谁呢你?老子三岁时候的事,现如今六十多岁了你都还在说,而且你看见了吗?老子出生的时候,你爹吴老狗都还是个瓜蛋子呢!没大没小的东西!你爹怎么教你的?”
吴三省也不气,乐呵呵地看他炸毛,转过头对着大奎说了一句:“你看,这就是沉不住气,即使过了六十,也是一点就着,可千万别学他!”
李老头被气的不轻,牙齿都在哆嗦!该死的,都怪他爹死的早,害得他除了继承了他的火爆脾气,其他的那叫一个一无是处。好不容易想着忽悠裘德考挣点外快,偏偏还遇上吴老狗家这些倒霉催的子孙后代!
吴三省和李高人两个人斗得不亦乐乎。站在吴三省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张起灵,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汪小月身上。
他想:刚刚那种花木香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而且还用了真人皮?是临时起意?她混进吴三省说的阿宁的队伍里,是有什么目的?她是谁?为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就觉得如此熟悉?
另一边,吴邪、王胖子和潘子三人,和阿宁的队伍达成合作,形成了一股新的力量,一共八个人,因为有一个人重伤不治死在了墓道里。
他们一路过关斩将,走走停停,终于在十个小时奋战后到达了阿宁地图上标记的主墓室的附近。
胖子抱着他心爱的机关枪坐在墙边,身后是爆炸带来的烟雾缭绕,他嘴角撇了一下,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娘的,这趟买卖干的,亏死胖爷了!除了摸到枪,别的好处真是一点没捞着,再想单独下来也不可能了,就这队人马,路过哪儿就炸哪儿,这种盗墓贼他王胖子也是生平头一回遇到!”
胖子在心里感慨:哎呀,这吴家小三爷是个人才啊!回头国家要想进行文物保护,我建议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吴邪关起来,否则,啧啧啧……不敢想,真不敢想!”
其他人在古墓里修整的时候,吃的喝的都很简单。只有胖子,那是绝不凑合。无烟炉点起来,猪油搞里头;矿泉水、饼干搞里头;坚果仁儿搞里头,最终弄成了一锅看起来像屎吃起来挺香的糊糊,吴邪蹲在锅旁边,眼珠子都快冒光了,盼着胖子能分他点儿。
“我说,天真兄弟,想吃吗?”胖子问。
“嗯,”吴邪诚实地点头。
“不过胖爷丑话说在前头,吃了我的饭,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胖子话没说完,吴邪起身就走,“站着,干啥呢!胖爷话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啊?”胖子带着嗔怪道。
吴邪噘着嘴,带着幽怨,“我承认很想吃口热的,但你说的,我不能答应。”
“我说啥了?”
“你说让我当你的人,”吴邪拉住了自己的领口,“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喜欢女人,对你,没兴趣!所以你别打我的主意!小心我三叔找人弄你!”
胖子被吴邪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看向潘子问道:“哎,潘子兄弟,你们家小三爷脑回路一直都这么清奇吗?”
潘子看了他俩一眼,没说话,直接闭目养神去了。
胖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看向吴邪,招呼他过去。
吴邪走过去,胖子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说道:“我说的意思呢,是吃了这顿饭,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懂吗?有什么事儿,得互相罩着!不是你理解的那个这个,”胖子看向吴邪,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他“懂”?
吴邪“哦”了一声,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那……”
胖子笑了两声,把锅里的吃的分吴邪一半儿,“放心吧,和胖爷做兄弟,天真你不亏的,以后只要有我王胖子一口饭吃,就有你天真一个碗洗,绝不能让你失望!”
吴邪吃的津津有味,根本没有注意胖子话里的陷阱。多年后,吴邪坐在笔者对面,敲着桌子愤愤不平地道:“妹子,你是不知道,那个胖子年轻时候可真不是个东西,他就用一口热糊糊,骗了我纯洁的革命友谊,我一个人挣钱,要养他、他、他、还有那么多他们以及他们一大家子,妹妹啊,你是不知道,我心里苦啊!”吴邪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笔者的手。
张起灵默默走到笔者身边,拍了一把吴邪的肩膀,“阿宁给你约好了下午的老年理疗,两点半,王盟开车送你过去,”接着回头把笔者的手从吴邪手里抽出来,轻轻地抚了抚,好像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温柔叮嘱道:“不要随时给人家牵手,就算是我的朋友也不行。”
“为什么?”
“吃醋。”张起灵语气平淡地说。
吴邪看着张起灵拉着“妹妹”白嫩的手离开,气的咬牙切齿,在后面嚷嚷:“张起灵,你有种别回来了,下个月别从我账户上支钱,哎呀,气死了,气死了,岁数大了,兄弟都看不起我了。”
王胖子扇着芭蕉扇,嘴里哼着小花儿年轻时候录的京剧,悠闲地安静的简直和年轻时判若两人。
“天真啊,你现在是越老越没个正形了,那西冷印社的妹妹,咱们小哥可是喜欢的紧呢,宝贝的跟眼珠子一样,你还敢去握手,他没掏出尘封的黑金古刀把你手剁了放进张家古楼就算给你留面子了,依我看啊,咱们小哥这回是属于老房子着火喽。”
“啥意思?”
胖爷咂吧了一下嘴,看向吴邪,心里想:真笨,老房子着火了还能是什么?“烧着了救都没法救呗!”
吴邪看向张起灵离开的方向,心想:玩真的呢?这他奶奶的长生也太舒服了,他们两个都成糟老头子了,张起灵怎么还能老牛吃嫩草,和二十岁不到的妹妹谈恋爱呢?天理难容!天理难容……
出了吴山居,张起灵放开了笔者的手。
“怎么了?”笔者问。
“小月,我想去一趟尼泊尔。”张起灵说。
“嗯,去吧。”
“你不问我去干嘛?”
汪小月摇头,“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你要是能忍心看胖子和吴邪老死在吴山居,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了。”
张起灵不明白,吴邪他们都没看出来的事情,汪小月又是怎么看出来的。确实,他是不喜欢在人前抛头露面的,会有很多麻烦。这么多年,他不停地变换身份,每一次都要动用很多关系,浪费很多资源,找很多的借口,但这依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可是离开,放下两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张起灵确实也做不到。最后,他选择了委屈自己,毕竟他的生命漫长,他认为这点委屈不算委屈。
“不要总想着委屈自己,明明有方法可以解决问题,何必呢?本来我打算今天交了稿子,亲自去一趟,既然现在我们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那不如……”汪小月踮起脚,搂住张起灵的脖子,手指在他胸肌位置画着圈圈,语气亲昵地说道:“不如你陪我去工作的地方,然后我们直接自驾出发?”
张起灵低头看着汪小月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跳动着一种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火焰——一种清醒地疯狂勾引!简直像是当初逼迫汪小月和他相认的他自己,只是裹了一层活色生香的柔软。
张起灵的心湖被她搅的难以平静。
最终肌肉一松,点了点头。
“太好了,”汪小月高兴地在张起灵唇上落下一吻,忽略他红透了的脸颊,自顾自松开手臂,退后半步,随手捋了捋自己那头看起来乱糟糟其实精心打理过的短发,又变回了那个略显邋遢的“西泠印社妹妹”模样,嘴角却噙着狐狸似的狡黠,“就这么定了,稿子一交,立马出发!设备就在后备箱,你跟我轮流开车,”她把“开车”两个字的音加的格外的重,张起灵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最近他也学会了上网刷抖音,他不知道汪小月此刻的强调,是不是他理解的那种,只听她继续说:“这样的话,个把月慢慢溜达到尼泊尔,带上足够的钱,好好玩,顺便也当是情侣度假了。”
张起灵没再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作同意。
汪小月维持人设,利落转身,蹦蹦跳跳往西冷印社的方向走去,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似无的花木冷香——那是汪小月身上特有的气息,此刻似乎更浓烈了一点,对张起灵来说,这就像是在催促他快点行动的信号,他抬腿跟了上去,大手抓住汪小月的手,“在路上我在继续给你说后面的事,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张起灵你怕是不知道,我真的好喜欢听你讲话,没人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