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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戴时凯的公寓离开后,江离本打算先回家;然而就在他来到十字路口,准备拦车的时候,随身携带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尽管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但他没有犹豫,果断接听了。

“喂。”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离并不意外,反而抬起头望向了不远处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兀自开口道:“找我什么事?”

屏幕的冷光照在段惜言苍白的脸上。漆黑的房间内,他对着监控画面无声地咧起了嘴角,却不小心牵动了干涸的嘴唇。霎时间,血液的腥甜骤然弥漫在口中。

段惜言深呼吸一口气,捂着嘴低声咳嗽了几口,努力以正常的语调对他说道:“方便见一面吗?”

“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说。”江离的表情毫无波澜,语气也异常冰冷。

不过这也难怪,他最重要的朋友的死跟自己有着极大的关系,换做任何人,别说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恐怕早就提着刀杀过来,要段惜言偿命了。

“就现在吧,再往后……我怕自己没那个时间……”

段惜言喃喃地说着,还没等江离反应,又急忙补充:“再过几天,我便要离开北新市了。你就要通关了吧,想必今后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临走前,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包括关山行的死。”

江离握着电话,并没有做声。

段惜言死死盯着屏幕中的画面,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漫长的令他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电话那头才传来江离一声不轻不重的“好”。

“我等你。”段惜言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原本凝重的表情也因此放松了不少。

挂断电话后,他踉踉跄跄的起身,从衣柜里挑选了一件黑色衬衫换上,又配了条修身的西装长裤。

然而仅仅是换一身衣服,似乎透支了他所有的气力。

段惜言坐在椅子上缓了很久,这才感觉身体慢慢的恢复了知觉。他走出房间,看着空荡的客厅;想到江离马上要来,又郑重其事的命人做了些晚餐。

半个小时后,江离如期而至。经过门口管家的带领,他来到餐厅,看到了早已落座的段惜言。

“你应该没吃饭吧,正好,过来吃点。”段惜言指着身边的椅子,朝他笑了笑。佣人替江离准备了餐具,随后自觉退出了餐厅。

这顿晚餐都是些简单的家常便饭,虽然没那么隆重,但每道菜烹制的都十分可口。

段惜言替江离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了他面前的盘子里,语气轻松道:“我们家阿姨做炖肉一绝,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快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

然而江离却始终端坐着,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看着那双波兰不定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段惜言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人,转而去救梦瑶他们?”

江离打量着对方惨白的脸色,冷冰冰道:“你跟那个山月不是认识了很久吗?”

段惜言嘴角微扬,轻描淡写的笑道:“那些都是我为了接近他,故意装出来的罢了。我的目的只是想骗取他的信任,然后出其不意偷袭,掠夺他手中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道具。至于救人,不过是那个女人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我的为人跟作风,你不是一向都很清楚么。”

听到对方这番话,江离的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起来。

他并没有接段惜言的话茬,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那你为什么要杀关山行?”

段惜言端起水杯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他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随后放下了杯子:“因为他碍我事了。原本,我是打算连另一个一起杀了的。”

段惜言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江离,眯起眼睛:“总之,人确实是我杀的。如果你想杀我,随时都能动手。”

“你骗人。”

江离冷不丁的冒出这三个字,他的话掷地有声,目光中的锋芒令段惜言一时恍惚,竟然忘记了辩解。

“以你的能力想要掠夺某样东西,根本不需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潜伏在山月身边,费劲的获取他的信任。这对你来说,太浪费时间了,你完全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你杀了天堂岛的人既不是为了道具,更不是为了谋权,而仅仅是为了救我的队友。”

江离注意到段惜言的额头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微微哆嗦,神情看起来很不自然。

“再然后,就是关老师的死。”

江离缓缓起身,来到段惜言身边,俯下腰,一字一句道:“你根本没有害他的想法,对吗?”

当时关山行的死对自己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以至于在看到段惜言与莫测缠斗时,江离和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他杀了关山行。

可事后回归现实,江离在悲伤之余,头脑也因此冷静了下来。

关山行曾对自己说过,他在执行一次格外凶险的现实类任务中,受到了段惜言的帮助,才能活着回归空间。

如果对方真的想动手,早在上一次,他便能杀了关山行,又何必留到鬼楼呢?

在和戴时凯的交流后,二人很快通过一系列的分析,发现了关山行之死中所包藏的种种疑点。

而江离心中最大的困惑,除了段惜言,再也没有人能解答了。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就是我的发小,莫测。”

江离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当我跪在关老师身边的时候,分明听见你对我喊。你说,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所以,如果当初你没撒谎,那么另一个人——莫测,他隐瞒了事实的真相,对不对?”

“你……”

江离身上所散发出的压迫感令段惜言几乎无处藏匿,他艰难地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却如鲠在喉。

反倒是江离,他的心性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坚韧。

江离凝视着段惜言,从对方的反应中,他明白,残忍的真相和自己当时的判断如出一辙。

“害死关山行的人是莫测,对吗?”

江离开口道:“他是我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在我心里的分量几乎和亲人差不多。他说的话,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是怕我接受不了这残酷的事实,才会选择沉默,主动揽下一切罪名吧。”

段惜言怔怔的望着对方,江离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所蕴藏的冷漠,理智的说着自己的推测,几乎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像那个人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江离的手已经抓住了自己的领口:“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很了解我?”

说话间,段惜言那原本被扣紧的衣领在巨大的拉扯下猛地崩开。

与此同时,他那被大片怨气侵蚀、充斥着暗红色色斑纹的肩膀,也暴露在了江离的眼中。

“这是什么?”江离意识到不对劲,旋即注意到对方的脸色已经惨白的如同一张纸。

段惜言朝他凄然一笑,紧接着,便感觉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前,他只看到江离急切的对自己说着什么,然而耳边充斥着巨大的轰鸣声,以至于他根本听不到对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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