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忙音在耳边响起的瞬间,唐风修长的手指结束了这通来自云市旁支家族的效忠电话。他转过身,背靠在冷硬的战术指挥桌边缘,指尖夹着的那支未点燃的烟轻轻晃动,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书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石万奎、孙猛、诸葛祥云三人分散在房间各处,或站或坐,目光都落在唐风身上,等着他开口。
“这两个旁支,还挺果敢的。”唐风率先打破了沉默,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刚借着咱们的东风打赢了一场硬仗,转头就赌咒发誓起依附我们,倒是比那些扭扭捏捏的老东西痛快多了。”
“嘿嘿,可不是果敢嘛,这两个旁支家族,是真的不简单。”石万奎粗粝的笑声在指挥室里响起,他刚从前线回来,作战服上还沾着未干的泥渍和淡淡的血腥味,“咱们堂口的兄弟,常年干的都是暗杀、渗透的勾当,阴招损招我自认没少用,下毒、埋伏、离间计,哪样没玩过?可跟这两个旁支比起来,我突然觉得,咱们那点手段,简直就是小儿科。”
他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重重地拍了下大腿,语气里满是惊叹:“谁能想到啊?他们连支援自己的人都能消灭,狠,太狠了!”
“就冲这手,别说龙京那帮老东西了,连我这个跟他们算是一伙的,都觉得又搞笑又愤怒。搞笑的是他们这招玩得太阴,愤怒的是……这人心,也太他妈黑了点。”
“黑?黑才好呢!”孙猛的大嗓门紧跟着响起,他身材魁梧,像座铁塔似的杵在门口,一听这话,当即把手里的军刺往战术靴上一蹭,发出“噌”的一声脆响,“气死那帮老东西才好!省得他们整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就给咱们组织找事做。要不是大哥你拦着,老子早就带着突击队,杀进龙京那些老家伙的庄园里,把他们一个个全给灭了,省得留着碍眼!”
孙猛说着,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死神组织这些年没少受龙京高层家族的打压,那些自诩名门望族的老东西,仗着手里有权有势,死在他们阴招下的兄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这话一出,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又燥了几分。石万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显然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唯独诸葛祥云,一言不发。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冷光,将眼底的锐利藏得严严实实。直到孙猛的话音落下,他才缓缓转过身,声音温润,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
“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小心。”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孙猛和石万奎的火气。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诸葛祥云语气严肃:“这两个家族的家主,能在龙京高层的步步紧逼下隐忍这么多年,还能在关键时刻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足以说明他们不是等闲之辈。懂隐忍,知进退,下手又狠辣无情,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三人,继续说道:“现在他们赌咒发誓地依附我们,是因为他们需要死神组织的力量,来对抗龙京的压迫。可一旦他们站稳了脚跟,或者说,一旦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等到他们反水的时候,绝对不会对我们有一丝一毫的情面。背刺这种事,他们干过一次,就能干第二次。”
诸葛祥云的话,字字诛心。
石万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摸着下巴的手停了下来,显然是听进去了。孙猛虽然性子暴躁,但也不是没脑子,皱着眉嘟囔了一句:“照你这么说,那咱们还不能信他们了?”
“信?”唐风轻笑一声,终于将那支烟卷凑到嘴边,掏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橘红色的火苗跳跃了一下,照亮了他眼底的深邃,“咱们又不是要在云市扎根,跟他们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怕什么背刺?”
烟雾从他唇齿间溢出,模糊了他的轮廓。他抬眼看向诸葛祥云,眼神清明而锐利:“诸葛,你说得对,他们是危险,但危险的人,往往也最有用。我们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盟友,只是一个能帮我们搅乱云市局面的棋子而已。”
他走到地图边,指尖落在那两个旁支家族的标记上,轻轻一点:“龙京高层家族视云市为囊中之物,我们偏要让这潭水变得更浑。这两个旁支既然想借我们的势往上爬,那我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只要在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能顺手推一把,帮我们牵制住龙京的注意力,那就够了。”
“至于以后?”唐风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带着几分冷冽,“等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云市是乱是治,旁支是兴是亡,跟我们死神组织,又有什么关系?”
龙京,西郊环山别墅区。
这片占地广阔的豪宅群,是龙京顶级家族的聚集地,每一栋别墅都带着浓郁的复古韵味,庭院里的名贵草木修剪得一丝不苟,彰显着主人的身份与地位。可此刻,坐落于最中心的齐家别墅内,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矜贵与肃穆。
三楼的会议室里,景象堪称狼藉。
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茶杯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顺着实木地板的缝隙往下渗,在光洁的木板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污渍。精致的真皮沙发上,随处可见被攥皱的文件和揉成一团的手帕。
十几个身着考究西装的男人,正散落在会议室的各个角落。他们都是龙京响当当的人物,平日里出席任何场合,都是一副沉稳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威严。可现在,这些体面被撕扯得粉碎。
“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赵家主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茶几上,实木茶几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几支钢笔滚落在地,“老子掏了那么多钱,调了那么多装备,结果呢?那帮旁支的杂碎,居然敢背刺我们的人!”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嘶哑,脸颊涨得通红,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乱得像鸡窝。
旁边的王家主也跟着附和,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何止是白眼狼!这简直是把我们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现在好了,龙京那些中立家族,哪个不是在背后看我们的笑话?说我们堂堂十几个顶级家族,连几个旁支都拿捏不住,还被反咬一口!”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怨气更重了。
是啊,他们不怕输。
死神组织的实力有多强悍,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数。毕竟这些年,双方明里暗里交锋过好几次,死神组织每次都能以少胜多,手段狠辣又刁钻。如果这次是真刀真枪地跟死神组织硬碰硬,哪怕输了,他们顶多认栽,大不了再调集力量卷土重来。
可偏偏,他们输得这么窝囊。
十几个家族凑出来的精锐,带着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千里迢迢赶到云市支援旁支家族,结果刚落地,还没跟死神组织的人正面撞上,就先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
这不是战败,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气死我了!”一个年纪稍轻的家族家主,猛地将手里的文件摔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上面密密麻麻的伤亡名单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我们派去的人,哪个不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人的算计里!这笔账,我一定要跟那些旁支算清楚!”
怒骂声、摔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坐在主位上的齐志远,终于缓缓开口了。
他是齐家的现任家主,也是这次联合行动的发起人。相比于其他人的暴跳如雷,他显得要镇定许多,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发出的“笃笃”声,像是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齐志远抬眼,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冰冷而低沉:“都闹够了?闹够了就听我说。”
他顿了顿,指节泛白的手,紧紧攥住了面前的茶杯,那是整个会议室里,唯一完好无损的杯子。
“这次的事情,不是一场败仗那么简单。”齐志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是一个警告。一个敲在我们所有人脑袋上的警告。”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语气里满是寒意:“我们总以为,那些旁支家族,不过是我们养在外面的狗,需要的时候挥之即来,不需要的时候随手丢弃。可我们忘了,狗养久了,也会有自己的心思。更别说,他们从来都不是狗。”
“云市的那两个旁支,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隐忍了这么多年,一朝爆发,就能给我们致命一击。”齐志远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所以,从今天起,各个家族都把重心给我转过来,放在清理自家旁支的事情上。别再想着什么扩张,什么打压死神组织了。如果真让死神组织借着清理旁支的由头,把那些心怀二心的势力都收拢过去,那时候,我们就真的被动了。”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角落里的韩家家主,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韩家主的脸色本就难看至极,此刻更是带着几分绝望和急切。他往前迈了两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齐老,那我们……我们就不再支援了吗?我家韩威还在云市!他还带着一千多号人,跟死神组织的人对峙着呢!”
这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本就不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韩威是韩家的嫡系子弟,也是这次派去云市的前线指挥官之一。现在他被困在云市的一处据点里,前有死神组织的围剿,后无援兵,处境岌岌可危。
韩家家主的目光里满是恳求,看向在场的众人:“那可是一千多号人啊!都是我们韩家的精锐!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死神组织吞掉吗?不行,我不同意!必须派兵去救!”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了一声冷哼。
李家家主慢悠悠地站起身,他跟韩家主素来不和,此刻更是毫不留情地开口:“救?怎么救?”
他的目光扫过韩家主,带着浓浓的讥讽:“上次,我们派附近的旁支家族去支援,结果呢?那些旁支阳奉阴违,一到地方就临阵倒戈,败得一塌糊涂。后来,我们这十几个家族,调集了最精锐的力量过去,结果呢?还不是被人家背刺,损失惨重?”
李家家主往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现在你还要去救?韩老三,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救来救去,是不是要把我们这些家族的老底都赔进去,你才甘心?”
“你说什么?”韩家家主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指着李家家主的鼻子,怒声喝道,“李老四!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那是一千多条人命!是我们韩家的子弟!换成是你李家的人被困在那里,你会坐视不管吗?”
“我为什么不管?”李家家主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我不会像你一样,蠢到拿整个家族的安危去赌!救?当然要救,但不是派兵去硬碰硬!”
他双臂抱胸,语气带着几分不屑:“让他们化整为零,分批突围,逃出来不就行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非要傻乎乎地守着那里,等着死神组织来包饺子吗?”
“化整为零?”
一声怒喝响起,孙家家主猛地拍桌而起。他是个暴脾气,此刻更是火冒三丈,指着李家家主的鼻子骂道:“李老四,你说的是人话吗?化整为零逃出来?那我们这些家族的威望,往哪里放?”
“我们十几个顶级家族,联合起来对付一个死神组织,结果呢?不仅输了,还要让自己的人夹着尾巴逃回来?传出去,我们以后还怎么在龙京立足?那些中立家族会怎么看我们?那些依附我们的小家族,又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