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铁剑皇不是奸细，真正的奸细反而更想灭杀了铁剑皇，这样一来，怀疑的目标便会一直锁定在铁剑皇身上。
考虑到这一点，古夜必须要提前做好预防，以免冤枉好人。
若第一仙关最高层的奸细真不止一位，或另有其人，其他所有仙关成帝者依旧是怀疑的对象。
而落子城方面，他还未能完全信任。
万一奸细出自其中，或者说，里面也有奸细，那他通知落子城，相当于把铁剑皇往火坑里推，断了顺藤摸瓜调查下去的可能。
但，落子城势大，不是古夜一人能够左右或抗衡的。
现如今能够制衡落子城的，只有苦修山中的那位司徒老至尊。
对古夜而言，最好的选择便是两边都通知到位，或者尽可能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给更多的仙关成帝者，如此才能起到相互监督制衡的效果。
由此，也能最大程度地保证铁剑皇的安全，免得早早遭人灭口。
等到返回雷鸣天关之后，最好再由古夜亲自与铁剑皇对峙。
还有仍在他手上的沙魔巴沙，也能提供佐证。
“尘埃落定之前，多说无益。”
古夜开口，不打算和雷鸣帝君聊太多有关铁剑皇的话题。
别的不说，尚未坐实铁剑皇的叛徒身份，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即使是眼前的雷鸣帝君，也仍然无法完全摆脱嫌疑。
当然，就古夜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雷鸣帝君此刻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除奸细一事之外，还有一件事，也相当紧要，或许足以影响到整个战局，所以也急需让帝君知晓。”
古夜转变了话题。
“还有什么事的重要性，能够和揪出仙关最高层的奸细一事相提并论？”
雷鸣帝君一脸郑重。
眼前之人的语气并不像在开玩笑。
“帝君初至此地时，脚下应该还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吧？”
古夜看向脚下的黄金骸骨。
这具庞大如陆地的黄金骸骨，原先正是魔胎的孕养之地。
“原先此地是遭受仙道污染的一坨污秽血肉，为一处魔胎的孕育之所。”
雷鸣帝君点了点头，同样望向脚下，“前段时间，下面有一队负责关外巡防的将士禀报，此地有大量的魔胎孵化，甚至还有一尊异种魔胎出世，那队将士当时险些遭遇不幸，关键时刻忽然一股亡魂浪潮来袭，给了他们逃出生天的可能。按照时间推算，他们发现此地的日子，应该就是天帝悄然出关的那天。暗中出手救下那队将士之人，也正是天帝。”
“不错。”
古夜颔首。
“那尊异种魔胎呢？天帝应该知晓它的重要性，将它除去了吧？”
雷鸣帝君问。
其实，那队巡防将士将此事上报之时，他便来过此地，蹲守过一段时间。
因为在那个时候，他还并不知道这位原始天帝针对天射古矿的行动，也无法肯定那股亡魂浪潮是人为发动的。
所以，只能蹲守一段时间，派出人马看看异种魔胎是否存活了下来。
若是存活了下来，或许会返回这处老巢，也就能擒而杀之。
可惜，那尊异种魔胎的生死始终没有个定论，踪迹未现，蹲守了一段时间的他，只能返回雷鸣天关。
但他当时没有毁去这座孕育魔胎的巢穴，选择保留下来，留了一道意志烙印继续暗中守候。
直至天射古矿和七圣军大本营那边的消息传来，他才第二次本尊来此，抹去了此间的残留污秽。
“当天便除掉了。”
古夜点了点头，“实际上，正是因为除掉了那尊异种魔胎，那位异种魔帝才会现身于天射古矿，对我进行伏杀。”
“天帝的意思是……那尊异种魔胎和异种魔帝存在着某种联系？”
雷鸣帝君皱起了眉头，逐渐意识到了这件事并不简单。
“第一仙关的典籍记载，魔胎也罢，异种魔胎也罢，都算是仙道污染和天地孕养的造物，但出现在我们脚下的魔胎和异种魔胎，却并非如此。”
古夜说道：“它们并非偶然诞生，而是那位异种魔帝刻意投放到此地。”
“刻意投放？什么意思？你是说……异种魔帝从别处发现了这么一窝魔胎和那尊异种魔胎，然后投放到这里？还是说……这一窝魔胎和那尊异种魔胎就是异种魔帝创造出来的？”
雷鸣帝君有些不解。
“后者。”
古夜只回了两个字。
“后者……那些魔胎和异种魔胎真的都是异种魔帝创造出来的？”
雷鸣帝君目光沉重。
这怎么可能呢？
过往岁月，外道一方不是没有尝试过魔胎和异种魔胎的人工培育，但都以失败告终，从未顺利人工培育出一尊普通魔胎，更不要说是异种魔胎了。
可下一刻，古夜便将当初从那尊异种魔胎获取来的记忆碎片，送到了雷鸣帝君的面前。
雷鸣帝君将这些记忆碎片刹那炼化之后，便看到了当日古夜所看到的一切。
古夜所言一切为真，这尊异种魔胎真的和异种魔帝有关联，是后者亲手投放到此地。
这就像是一记惊雷轰入了雷鸣帝君的脑海，使他脑海一片激荡，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天射古矿一战，我已经得到了异种魔帝的确认，他的确在开展一项计划，大规模人工培育异种魔胎。”
古夜接着道。
“也就是说，这不是个例，异种魔帝还往其他地方进行了类似的投放？”
雷鸣帝君回过神来。
这件事的冲击力，完全不亚于铁剑皇或是仙关最高层的奸细一事。
对魔胎进行大规模的人工培育，培育的最终目标还不是普通魔胎，而是异种魔胎。
雷鸣帝君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任何一位仙关成帝者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异种魔胎的天赋极高，有着超越母体宿主的成长上限。
每一尊异种魔胎都可以称得上是天骄妖孽级别的存在，其中甚至还能诞生出异种魔帝这种怪胎中的怪胎。
一旦异种魔帝真的掌握了大规模人工培育异种魔胎的能力，完全可以为外道打造出一支怪胎组成的大军。
要不了多长时间，外道阵营便会迅速涌现出大量的成帝者。
很难想象，有朝一日，能够用‘大量’两个字来形容成帝者。
但事实就是这样。
有着源源不断的异种魔胎加入，外道大军的整体实力将会得到好几个量级的拔升。
这对第一仙关将是灾难性地冲击。
届时，何须什么奸细送出情报，单用纯粹的军力，外道的铁蹄便能踏破第一仙关的城墙。
不光是第一仙关。
这样的能力一旦扩散出去，终焉古路上的十二座仙关都会受到远超以往岁月的压力。
一旦十二仙关全部告破，盘古天道世界也将迎来彻底终结之日。
“这件事你通告给落子城了么？”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雷鸣帝君问道。
“已经一并通告出去了。”
古夜点了点头，“不过，我并不知道仙关方面是否已经知晓了此事，所以特意于今日问过帝君一番。”
“天帝看我像是事前知晓的模样么？”
雷鸣帝君脸色很严肃。
“确实不像。”
古夜笑了笑。
如对方这种冷峻的性格，不太像是会演戏的人。
“这件事非同小可，若外道真的掌握了大规模人工培育异种魔胎的能力，后果不堪设想。”
雷鸣帝君心情很沉重，问道：“天帝可知晓异种魔帝有没有完全掌握这种能力？若没有，这种能力还处在哪个阶段？”
“不知。”
古夜摇了摇头。
“不过，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就我个人看法，异种魔帝和外道并没有完全掌握这种能力。”
“若真的完全掌握了这种能力，他们也就没有必要掩藏下去了，我们今日能够看到的魔胎和异种魔胎怕是数不胜数。”
“至于这种能力尚处在哪个阶段？”
“我认为正在走向成熟，至少已经度过了初始萌芽阶段，脱离了摇篮。”
“换句话说，异种魔帝用以人工培育异种魔胎的能力已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虽还是没有选择公告天下，但从他敢于向靠近第一仙关的地方投放魔胎这一点来看，外道方面也没有那么惧怕这种能力暴露。”
“脱离了摇篮，所以不怕被扼杀在摇篮。”
古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脱离了摇篮，所以不怕被扼杀在摇篮……这句话确是有一定的道理。”
雷鸣帝君脸上的担忧之色不减。
外道一方虽然没有完全掌握这种能力，但只要进程不中断，总有完全掌握这种能力的那一天。
“为何天帝看起来并不是很忧虑？”
古夜一脸的淡定，让深处焦虑中的雷鸣帝君感到困惑。
“一开始我也如帝君一样担忧，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思考后，却也没那么担忧了。”
古夜笑道。
“为何？”
雷鸣帝君问。
“简单。”
“天地自然，自有一套规则。”
“强者少，弱者多，贵重者难寻，廉价者遍地，先天者稀缺，后天者常有。”
“弱如雏鹰，须经坠崖之苦，超脱生死，方得制霸长空原野，称作一方豪强。”
“廉价如砂岩，万般烈火熬炼，方得一粒真金，贵重如宝山。”
“后天者非得天地垂青，历经三灾九劫，自修圆满，方得通达先天之境。”
“这便是天地，这便是自然。”
“异种魔胎之所以强，是因其奉天地自然而生，仙道污染所造，本含一缕先天之意。”
“先天之物，后天造作，未经三灾九劫，怎能得逞？”
“异种魔帝纵使完全掌握了人工培育魔胎的能力，想要培育一尊异种魔胎，也定需付出巨大的代价，真要大规模创造，并非易事。”
“且，先天之列，亦有强弱之分，贵重廉价之别。”
“古往今来，多少尊异种魔胎降世，才出了那么一位异种魔帝？”
“纵是异种魔帝，亦非至强，如何超越不得？”
“既可超越，吾辈何惧之有？”
“天降仙兵三百万，我自俏上枝头，谈笑灭之。”
古夜道明缘由，颇具悠然无惧之意。
悠然是真悠然，无惧是真无惧。
他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就异种魔胎大规模现世可能引发的变化，进行过成千上万次的推演，想要找到解决之法。
推演来推演去，最后他就得出了一种法子，最为直接有效。
一力破之！
外道一方想要大规模培育异种魔胎，那就让它们培育去吧。
纵培育出数以亿万计的异种魔胎又如何呢？
能成帝者，无一不是天骄中的天骄，妖孽中的妖孽，怪胎中的怪胎。
异种魔胎再怎么天赋过人，历史有记载的成帝者就异种魔帝一个。
据此推算，多少异种魔胎才能出一位成帝者？
成帝者尚且如此，成尊者呢？
多少成帝者折戟沉沙，方能有一人踏足至尊？
成尊尚且如此之难，脚踏帝境十二重楼，剑指长生仙关的飞升境呢？
漫长的历史长河当中，死去的生灵不可计量，飞升境寥寥无几。
即使异种魔胎中真的出了一位飞升境，那又如何？
曾几何时，三位外道飞升境联手攻打终焉古路，不一样铩羽而归？
这便是古夜的底气所在。
他不想做什么救世主，但要在外道征伐的大环境下存续，迟早有一天会碰上外道中的飞升境强者。
届时，他想要活下来，只能成就飞升，变得和他们一样强，乃至于比他们更强。
而一位飞升境，定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是横扫一个又一个时代、盖压寰宇八荒的无敌者。
意欲成为这样的人物，须得无惧可能遭遇的所有敌手。
对于想通这一点的古夜而言，多一尊异种魔胎，只不过是多一位敌手而已，自是悠然无惧。
“天降仙兵三百万，我自俏上枝头，谈笑灭之……”
跟着默念了这句话，雷鸣帝君心神大震，好似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无敌意志。
这是一种真正无敌于世间的大气魄。
成帝者无敌，乃无敌于帝境之下。
称尊者无敌，乃无敌于至尊之下。
这都是以强胜弱的无敌，非真无敌。
管尔强弱，天上天下，我自无敌。
这才是真无敌。
莫说这第一仙关，放眼无边无际的大虚空，真正拥有这种无敌于世间的大气魄之人，又有多少？
至少，雷鸣帝君自认为不是。
今日之前，他也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