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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小时之后,威廉跟傅云深急匆匆赶过来,他们面色凝重,早就已经换了白大褂,进手术室之前,威廉叮嘱安离琪:

“看好震宇,多跟他说说话。”

“嗯,你一定要救方少,威廉你一定要救活他。”

安离琪拉着他胳膊,哽咽着哀求。

他把人搂进怀里,轻轻安慰:

“我会尽力的,别哭了,不然头又疼。”

安离琪重重地点头,看着手术室两扇厚重的大门紧紧关闭,抬手擦擦眼泪,朝着在小窗口站了快两个小时的人走去。

她无声地从后面抱住他,轻声说:

“老公,方少是自愿救你的,他希望你活下去。”

凌震宇站直,大手握住她的手,说:

“我明白。”

“你想说什么,就告诉我,我想听你说话,你想了这么久,都想什么了啊?”

他转身,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把她揽在怀里,声音悠远而又悲伤:

“我想,到底能不能让你幸福。”

安离琪心里一沉,惊讶地看着他,声音有些不淡定:

“老公你说什么呢,当然能啊,我们不是一直很幸福的吗,你在想什么啊,不要吓我好不好,我就怕你说这些,你想放弃什么啊?你说出来啊!”

面前的男人轻摇头,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哄:

“没有想放弃,傻瓜,我想方少宁愿去死,也要成全我们,我是不是对得起他。”

“你别想这么复杂,方少只是不希望别人去死,换了别人他也会这么做,他一直都是个会让人感到温暖的人,而且,而且我如果是方少,我也会替你挡那颗子弹的,老公这是人之常情,我真的不骗你,你别有压力好不好?”

“没有压力,”凌震宇轻摇头,叹着气说,“我看到方少中弹的部位是心脏,觉得有些,有些不能接受,这么多年为心脏所累,幸好我身边有你,可是方少,他身边有谁呢。”

安离琪抱着他,跟他分析:

“方少会遇到对的人,只是缘分没到对不对,我们都相信缘分的,他肯定也有他的缘分,你不用替方少操心的,他那么善良,会找到他的幸福。”

“嗯,希望你说的对,琪琪,等下你给方少弹琴好不好?弹你最拿手的曲子,弹你曾经在梵音演奏会上的那些,弹好多。”

“好,我让简阳去准备钢琴,就在他病房给他弹,一直弹。”说完,她抬眼对上他的眼睛,轻声恳求,“老公,你还有三个孩子,还有我,不要多想了好不好,你的心脏承受不了那么多,方少救你,也是希望你好。”

他说:

“好,我知道,还是想抽支烟,就一支。”

“好,我给你拿。”

龙简阳身上也没烟,他转身下楼去买,回来拉着凌震宇坐在长椅上,一人一支,点燃之后看着烟雾升起才说:

“方少够义气,哥你别太难过,说简单点,方少只是做了想做的事。”

凌震宇身子往后仰,喉结滚动,叼着烟不抽,任凭烟雾熏着眼睛,眼泪唰的掉下来。

“哥,你别哭啊——”

“没哭,烟熏的。”

“你别太悲观。”

“不是悲观,方少中弹那个位置,我打过。”凌震宇把烟拿在手里,垂着眸看着烟雾往上窜,声音沙哑,“救不回来。”

龙简阳心里一沉,手里的烟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半天才吞了一口唾沫,哽咽着劝:

“他会很欣慰的。”

“我就是,就是心里憋得慌,还没,还没处够。”

安离琪去病房里试音,他这会儿才觉得情绪有些收不住,双手抖得不成样子,连烟都差点拿不住。

龙简阳自从认识他,就没见他这样过,在凌州的时候人很冷,生人勿近,最近这几年,性格像是磨得平和一些,可目光里还总是存着那么一层。

今天看他这样伤心,他吓得拉住他,压低声音劝:

“哥,哥你别这样,生老病死谁也免不了,方少不是还抢救嘛,你这样,你这样我也害怕啊!我我去找神外专家准备着吧。”

“别,我没事,听我说会儿话,我有时候挺恨自己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被一颗心脏收了,查出这个病之前我没服过谁,更没跟谁认输过,现在我要跟我自己服软,你知道这什么感受吗,就是时刻要提醒自己,头上有个祖宗,要特么供着才能活!”

“哥,你别这么想,你该想安离琪对不对,她那么爱你,你想想月儿,哥——还有我,还有爸爸,哥你有很多人跟你扛着这颗心脏,真的,哥你相信我,如果我能跟你配型成功,我早就把心脏捐给你了,我愿意看着你活,你活比我自己活还要让我舒坦呢,哥你什么也不用做,就活得好好的,我们就高兴,你别哭了哥,你再哭我也忍不住了!”

“行了,哭什么哭,没出息。”

龙简阳看他冷静了一点,赶紧擦眼泪,撇着嘴抱怨:

“你你别吓我了啊!”

凌震宇重重地叹气,皱着眉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从嘴里吐出,然后一点点散尽,他说:

“也许是之前没感受过家庭,自从有了琪琪,我发现就变得特别怕死,之前我可以单枪匹马去救桑冰,明知道对手有散弹我还会去拼,我那时候真不怕死,总会觉得死就是换个地方,跟旅行有什么分别,现在不是,觉得死了会离开我在乎的一切,我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幸福……”

“哥,你不是怕死,你是成熟了,人都是这样的,心里有了牵绊,就怕死,不死就是负责任,死才是逃避。”

凌震宇看他一眼,几秒后苦笑着点头:

“你说的对。”

“当然了,我可是看得最透的,你都比不上我,不过我这辈子最服气的就是你,想起来你也没救过我的命,但我就是服你,就跟,就跟你喜欢安离琪没有理由一样。”

“你这个比喻,真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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