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感受到那股裹挟着怨恨的狂暴气息逐渐衰弱近无，乌恩悬着的巨石才落下来大半，心有余悸地看着远处的石门，仿佛比周身侵蚀着她的黑暗还要可怕。
事实上确实如此，即便虚空所含的力量同样不弱，可相较于光芒却失去了神明的主导，威胁甚至不足前者的十分之一，而且因为有着封印的压制，更难以与辐光相提并论。
石门渐渐起，白王的身影在黑暗中散发着白芒，格外醒目。
他的神情古井无波，映入眼眸中的暗影较之深渊下的黑湖还要深邃，像是一潭死水看不出半点波动。
乌恩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他的身上，毫无忌讳地将每一缕气息侵入后者的身体，换作往常，这般行径已然是大无礼，就算直接动手抹杀也是无可厚非，但白王却反而一动不动，任由乌恩探查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二者封印前就约定好的事情，以防止当局者迷导致的功亏一篑，在封印辐光流程结束后必须要由乌恩来亲自检查是否有遗漏或是残留，哪怕只有一丝都要消灭殆尽。
隐隐闪烁的绿芒渐渐收回，乌恩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她没在白王的身上感受到辐光的气息，就像二者从未有过交集，相对于之前商议封印时散发的气息，这时实在过于纯白洁净。
“封印进行的怎么样？”
也不知为何，乌恩就是想问上这么一句，好像从白王口中亲耳听到的回答能更加使她踏实。
“与计划中的并没有什么偏差，接下来只需驻守封印，让法阵彻底稳固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白王眸中的黑暗仿若流沙缓缓堆积在眼底，似是庆幸，却又像是种他从未出现过的情绪——
疲惫。
圣巢的神明，在几乎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暴露出了他少有的脆弱，虽然只是一瞬，但乌恩还是轻易捕捉到了。
她理解白王，毫不夸张地说，瘟疫事件几乎给圣巢带来了灭顶之灾。
如果辐光未曾托大，将瘟疫散播后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有意于这片广袤之地销声匿迹，那么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绝对会以白王的惨败而收场。
这不是鼓吹，而是对一名古神最基本的尊敬。
若是瘟疫之源未曾消失，那么圣巢上下都会笼罩在那抹无法消散的光芒之中，届时‘国王’二字也不过只是自封的笑谈。
而归根结底，辐光被封印也正因于此——因为她身为古神的尊威与荣耀。
“那我会按照约定的时间离去。”
“嗯。”
白王点头，就准备在乌恩身旁坐下休憩并稳固封印时，后者眸光一闪，锁定在他的掌中。
“沃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乌恩这句话带着些许冷意，似乎是对白王的不满。
事实的确如此，刚才她气息外放探查白王的身体时，并没有发觉他掌中的异样，大概率是被后者的力量所掩盖，若不是他忽略了现实层面的直观视觉，自己差点就没发现。
他在藏着什么？
话音落下后，本就幽寂的气氛又冷下了几分，白王不语，接着向前走去。
两条粗壮的藤蔓顿时拔地而起，牢牢箍住了他的身体。
“沃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乌恩的话音彻底冷漠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些许敌意。
封印之途，容不得半点差错。
白王此时沉着脸，眼底涌出了些许杀意，一股能量自他的体内向四周轰然涌出，将藤蔓彻底粉碎。
“乌恩，你是要与我为敌？”
“是你在与圣巢为敌。”
乌恩丝毫没有因为白王的力量而感到半点惧怕，厉声怒目，体表的绿芒渐渐凝实成了雾气。
“你破坏守约的行为，正在毁灭圣巢。”
双方对视着，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好似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激烈的神战。
出乎意料的是，这局面维续的时间并不长，白王率先垂下目光，收敛了气息。
他将小臂抬起，手掌摊开。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刻着封印花纹的白色石头。
封印花纹的纹路乌恩并不算太陌生，早在白王与她商议封印辐光一事时前者就为她展示过，其中蕴含的封印之力空前强大，这也是自己为什么愿意帮助白王的原因之一。
他到底在那石头里封印了什么，居然在一开始就想瞒过自己的探查？
乌恩见状，再度放出气息，如同伸展的根须向着石头探去。
只是这一次她仍旧未能如愿，白王将她阻拦在了半途。
乌恩皱眉，又想开口的时候白王却是向其中主动注入了力量，短暂释放了封印。
她看到了，那本该是一段影像，却被白王屏蔽了内容，此刻花白一片。
“够了么？”
白王的话听不出情感。
气息收敛，乌恩微微点头。
虽然她不知道那影像的内容，可自己并不好奇，这般行径只是为了防止辐光会隐匿于那块石头之中，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无意冒犯。”
白王收回掌中石，随意选了一处地方盘腿坐下。
稳固封印不能光靠乌恩，石卵深处所关系的重要性太大，就算忽略掉这个，仅凭乌恩的力量也很难一直持续到封印彻底完成。
黑卵中再度安静了下来，只有两盏微光时不时闪烁着，如同阵阵呼吸。
冲突平息之后不久，白王与乌恩的神情几乎同时一变，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
前者意识到的原因，在于自己居然会违背早已制定好的协议，且内心还泛起了杀意。
而后者知晓自己的心性，易怒冲动不属于她，又怎么会做出刚才那直接攻击的行为？
二者同时侧头看向对方，都在投来的目光看到了惊疑。
白王在意识到的时候内心早已警铃大作，将自己的气息猛地朝着整个黑卵扩散而去，可那如同浪涛般的力量却没有波及太远，仿佛撞到了崖壁般给挡了回来。
见他如此动作，乌恩的心也沉了下来，赶忙催动神力。
石柱散发的光芒逐渐耀眼，照出了静立于黑卵入口处的矮小身影。
渐渐地，那矮小身影的影子越拉越长，越拉越长，一路从地面蔓延至石卵的卵壁，几乎要将整个黑卵揽入自己的怀中。
“尔等，拥抱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