泌尿外科，坊间戏称“下水道大家庭”。
科里清一水的爷们儿医生，花名：“下水道修理工”。
这一群男人，着实是——帅的真帅，丑的真丑。
眉清目秀，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种种此类，定是刚进科室的新人。
只可惜，嫩草通常挺不过几年，跟着前辈，耳濡目染。
从口无遮拦开始，由言及心，再及相。
逐渐全面猥琐发育。
假以时日，五官四肢、由体及发，油腻着相。
浑身上下能摆上台面的，只剩下娴熟灵光的双手和多如牛毛的段子。
洛鲸贝，二十八岁，博士。
华市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泌尿外科主治医师。
进坑工作已经第四个年头，这个男人的皮相骨相仍然一如既往。
帅气逼人、气宇不凡。
抗住了规律，实属难得。
最近科研项目进展顺利，连着两个夜班都挺安生。
洛鲸贝休息得好，气色更胜以往。
今天他起得早，还赶得及在楼下食堂啖了碗热气腾腾的云吞，才神清气爽地换好衣服踱进多媒体室。
快到交班时间，房间里已经堆满了医护人员，叽叽喳喳乱成一锅粥，有讨论工作的，也有闲扯聊天的，还有三两个咧着嘴互怼黄腔笑作一团。
科室每天的早交班都是这么热闹。
洛鲸贝在门口不远处停下，他懒得找位子坐，就靠着墙边摸出手机刷新闻。
阅毕两条，刚新刷到一条，题为“女大学生虚荣心作祟，同时与多名男子交往”的头条新闻，老刘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他直接奔向固定的大家长位置上坐定，从速道：“交班吧。”
洛鲸贝将手机揣回白大衣口袋，耳朵听着值班护士的播报，抬起头漫无目的地扫视前方。
房间中央坐着大部分医生护士，隔着几排脑袋，他竟然发现了一道眼热的身影。
他微微仰头，半阖着眼对准焦距。
愣了几秒后，他呼吸一紧，不禁绷劲挺直。
他瞧见了岳栖，扎着马尾，身着白袍，就站在对面的人群里。
她似乎一直在注视着他，此时正好和他视线对上，她笑眯眯地对着他摆手打招呼。
洛鲸贝忽就乱了方寸，木着一张脸，迟迟不肯回应。
他僵硬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却满脑子都是女孩笑得弯弯的水汪汪蜜糖眼。
他心猿意马地，忽然庆幸起来。
昨天刚剪了个不错的发型，今早又刮了胡子，衣服虽没有特意准备，但毕竟有白大衣罩在外面，里面穿啥也不那么重要。
他松了肩头，缓了缓神，脑子里一阵斟酌琢磨。
轮到值班医生交班时，他再次望向岳栖，她的目光仍旧流连在他的方向。
最终，洛鲸贝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五度。
交班尾声，人群散去，科室的教学秘书大声叫了古医生。
“古庄，新来的实习生——叫岳栖，肾内科的硕士过来轮转的，你带着吧！”
他带着岳栖向着古庄的方向走了过去。
“好——”古庄兴冲冲的“嘞”字还没喊出口，就被一道慵懒斯文的男声截了胡。
洛鲸贝抢白道：“我来带吧，我认识她。”
他明明知道岳栖这个姑娘劣迹斑斑，不是省油的灯，他也的确对这个姑娘鄙夷不屑。
但是，当她真的自己送上门来，站在他面前，洛鲸贝却不禁仍想和她较劲，也想借机杀一杀她的降头。
他刚刚大脑飞速旋转，就是为了明确自己的心意，之后他一直在留意实习生如何分配，才能第一时间跳出来扭转局势。
“怎么一来美女，你就和我抢。”古庄挥着臂拒绝，佯装不满，“不行啊！我们组也缺实习生，先给我，就是我的。”
教学秘书是个油腔滑调的老江湖，他向前挪到两个男医生之间，“人家洛鲸贝认识，你没听见吗！”他笑得合不拢嘴，唇角几乎咧到耳朵根，“古庄，你捣什么乱！给洛鲸贝带啊！来，岳栖，过来。”
岳栖徐徐走到教学秘书身旁，也不知道哪里就这么好笑了，神情不大自然。
教学秘书指了指洛鲸贝，问岳栖：“你认识？”
“嗯。”岳栖乖巧地点头，脸上带着迟疑，“洛——师兄，我们认识的。”
“对呀，你们一个学校的。”岳栖望向洛鲸贝的眼神全数落在教学秘书的玲珑剔透心里，他憋住看戏的神色，“行，那你就跟着他，没问题吧？”
岳栖犹豫了一瞬，“没问题，听您安排。”
她回答得板板正正，没有一丝情绪流露。
古庄吊着脸，对着教学秘书佯怒道：“哎哎哎——一颗唾沫一颗钉，不能什么便宜都让给老洛呀！”
他说着，便向着教学秘书张牙舞爪扑了过去。
教学秘书使出招数，挡掉了古庄的铁砂掌，“别——我承认，我是软钉儿，行了吧！”他扭着脖子睨向身后的人，“洛鲸贝，你可欠我们的，请吃饭啊！”
话毕，教学秘书脚底抹油，迅速地溜之大吉。
古庄不依不饶，还在身后急赤白脸地喊，“那也不行，软钉儿，不带这么自轻自贱的。”
洛鲸贝迎上前，精壮的手臂一把揽住古庄的肩膀。
后者发觉动弹不得，笑骂道：“鲸贝，用强的，是不是？”
洛鲸贝另一只手臂也箍上来，古庄笑出鼻涕泡，“快松开，小心我使出‘抓蛋龙爪手’啊！”
洛鲸贝闻言，赶紧卸了力。
他怕古庄口无遮拦，说出更过分的话，岳栖还在一旁看着呢！
古庄一挣脱，立刻窜到女实习生身前，“岳栖是吧？”
他低头望向岳栖别在白大衣胸前口袋上的工牌。
“哎——你往哪儿看呢？”
洛鲸贝扯着古庄颈后的衣领，他被迫跺着碎步向后挪。
莫名其妙又被搞，古庄简直要气急败坏了，“你神经病啊，洛鲸贝，你说我看啥呢！名字啊，名字！”
岳栖伸出手想要防止古医生跌倒，犹豫了一下，又弹簧似的收回来。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好继续在原地立着，要笑不笑。
古庄吊着眉梢，满腹牢骚地揉着被摧残的肩颈。
他可不再掺合这一对旧相识了。
反正也占不到便宜，那就收拾好耳目，等着看免费的好戏吧。
这俩，他打眼一看，绝对有猫腻。
男人对于八卦的钟爱之心不容小觑，尤其是身边甜蜜冒泡的桃色新闻。
古庄吃吃地笑了两声，悻悻然扭走。
岳栖还呆在原地，双目空荡，一动不动。
“愣着干吗？”洛鲸贝上前，唤醒还懵着的姑娘，“走啊，查房去。”
岳栖听到他的话，眼眸迟缓地动了动。
而后，她将头转向洛鲸贝，茫然道：“你不是说不愿意做我的带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