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道路上的每一步前进，都是一个艰难煎熬的过程。
想要和主刀配合默契，感觉还有相当长的漫途要走。
岳栖心惊胆战。
她诚惶诚恐地注意着洛鲸贝的动向，唯恐再受到他更多的责备和抱怨。
但在其他老同事们看来，洛鲸贝可不是一个热衷于说教的人。
对于他对实习医生只言片语的训示，大家都不以为然。
大车拧了下脖子，余光注意到实习小姑娘紧绷的身体和一眨不眨几乎要泛出红丝的大眼睛。
“岳栖，别那么紧张，放松点。”大车笑着说，“你是新人，先学好怎么陪主刀医生聊天、飙车，那就行了。”
大车经验老道。
她瞧着，再不给这个姑娘松弛一下神经，感觉她已经拘谨到马上就要痉挛的地步了。
岳栖被大车的话带到，紧张僵持的状态，果然有了些许缓和。
她松了松肩膀，耳边又传来麻醉师的戏谑。
“对呢，还有，要接住主刀医生的那些烂梗。”
岳栖听到这些个有趣的吐槽，不由得微微弯起唇角。
但目光一斜，触及到前方男人的侧脸，她又下意识地从速收敛。
洛鲸贝眼睛动了动，没有发出笑声，他只是清了下喉咙。
岳栖以为他可能又要驳斥同事们两句，他今天就是特别地不苟言笑。
然而，男人清完喉咙，却跟着嘿嘿笑了两声，随后他还兴味地接过了大家的调侃。
“她们说得对，这些也是需要的。”
洛鲸贝向后稍稍歪了一下头，表示这句话是说给岳栖听。
接着，他继续全神贯注地进行操作。
岳栖呆萌地眨了眨眼，对于上级医生的玩笑话不敢给出任何回应，仍旧只是专注于手持的镜身。
过了须臾，操作间歇，洛鲸贝停顿了手上的动作。
他收起轻佻，语气从容而沉静，依旧偏了下头，状似在说给岳栖听。
“别以为扶镜子是小事，优秀的主刀医生，都是从扶镜子开始的。”
“知道吗？”
岳栖自然明白，乖巧地答着嗯。
后续的操作中，她虚心地按照小林从旁的指示，小心翼翼。
不让动，绝对纹丝不动。
只是该动的时候，由于不熟悉手术过程，跟不上主刀的思路，一旦听到洛鲸贝额外的指示，她又开始慌忙乱动。
好在洛鲸贝虽然措辞严厉了些，却还没有到气急败坏，不耐烦地赶她下台的地步。
大车在一旁按指示换了操作器械，随口搭话道：“洛鲸贝，我怎么觉得你对着岳栖妹妹，变得那么爱说教啊。”
她发现，洛大帅哥今天对下级医生特别严格，一板一眼地很像那么回事儿。
这种情况平时不多见，大车必须不能忍，要拿出来嘲一嘲。
洛鲸贝看也不看她，底气十足，散漫回：“对下级医生说教，那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大车不屑地嗤了一声，忙起手头事，不再理他。
她就看着他装，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然而，大车并不知道。
她这个老对头，洛大院草，如今这作派，还真不是装。
自从和岳栖关系破裂后，洛鲸贝冥思苦想了无数种挽救的方式。
然而，思来想去，样样都不靠谱，感觉除了不要脸，就是不要自尊。
关键是，态度不对、时机不对，那么，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做，带给她的所有感受都不可能对。
最后，洛鲸贝决定将所有的招数套路都先放到一边。
首先，他要做到的事，必须是——竭尽全力践行自己对岳栖的承诺。
三句话。
“你继续跟着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倾囊相助，一定比其他带教都会更用心。”
“这是我的承诺，不单是为了弥补你，更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我说过会认真带教你的话，一定作数。”
所以，洛鲸贝现下千真万确，是在真心实意地，做一名尽职尽责的优秀带教。
*
九台手术，尽管洛鲸贝手速极快，且没有大的意外状况，但全部结束，也已经进入子时。
窗外的世界，一团墨黑，人迹寥寥。
手术室里，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医生护士们各个都疲累不堪，然而，却掩不住顺利收工的兴奋。
岳栖跟在洛鲸贝身后走出手术间，一起来到洗手池边洗手。
娇嫩的掌心被轻轻挤上了一泵洗手液。
岳栖一边默默清洁双手，一边分心用余光瞄向洛鲸贝。
男人正在专注地揉搓手掌，一双宽手被白花花的大小泡子满满覆盖，没注意到有目光射过来。
岳栖见他半晌没有理睬自己，不由得忧心忡忡。
又过了一小会儿，女医生实在惴惴，只好忍不住率先低声做起了检讨：“都是我配合得惨不忍睹，拖了后腿才搞到这么晚。”
洛鲸贝闻声转头，眼底映入一张赧然又讨好的小脸。
岳栖已经摘掉了口罩，脸上被压到的地方有一道道暗红的印子。
洛鲸贝凝眸在那几道脸颊的痕迹上，眼底闪过几分时不时就会对这个女孩冒出来的疼惜之意。
原本想逗惹她的话，在停顿的间隙，终是被理智吞掉。
男人沉了沉气，而后，唇角闲淡地牵起一抹笑，回道：“配合得还算可以吧，进步挺快的。”
岳栖听到上级医生给出的这个评价，心头稍稍一松。
刚半凝半思地把小脑袋徐徐摆正。
一个人突然从后方窜到她的近身侧，带起一阵轻风。
同时，那人敞亮爽意的声音亦随风清晰地传入岳栖的耳蜗之中。
“小栖栖，你已经很聪明了，一点就通，主要还是对手术过程不熟悉，多看多做就好了。”
岳栖眸光一闪，立刻将头扭向说话的小林，一张小脸霎时就挂满了释然与欣喜。
她一眨不眨盯着小林医生，欢快问：“真的吗？”
小林圆圆脸堆起笑，抬手触开岳栖身旁的水龙头。
“当然了。”他点着头，憨实地说，“我第一次扶镜子，主刀几下就忍不了，把我赶下台了。”
岳栖听完小林的悲惨初体验，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片庆幸，然而，却又不免有些犹疑。
她顾不上颈椎的负荷，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头，看向另一侧的权威大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