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市全城散落了几个古玩市场,规模有大有小。
八九十年代古玩收藏热时,各个市场倒是一派欣欣向荣。
然而假货日益增多,直至泛滥。
至今,大部分市场已由繁荣走向衰败,眼下也就只有东城区的“东渡市场”还算有些人气。
岳栖跟着洛鲸贝下了出租车。
两人并肩穿过“东渡市场”的入口,沿着街道向里走。
市场里,一个连着一个的店面,有的灯火通明,人头杂乱;有的黑黢黢一团,但里面却有人声,叫外人摸不准进,还是不进。
两个人在市场里七拐八拐晃悠了半天,一个店面也没走进去。
洛鲸贝眼神飘忽,完全失去了以往的睿智模样。
岳栖再好耐性也几乎快憋出内伤。
尽管很多时候她都愿意只带着耳目心,但眼下,还是忍不住将嘴巴也唤醒了。
“洛医生,我们到底来这儿干嘛呀?”
洛鲸贝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答:“我有东西想卖。”
竟然是要卖东西,这还挺稀罕。
岳栖一直以为他是想买些什么,而且,她都想到了他买来的目的,也许是要送礼。
“那,是要卖什么东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洛鲸贝答得倒是爽快,但却和没答一样。
岳栖打量了他一番,心中迟疑,遂又问:“那我们现在该往哪儿去,找谁,怎么问,行情如何,你有门道吗?”女孩说着嘟起嘴,温吞道,“反正,我是一无所知的。”
洛鲸贝两手插在兜里,仍在慢慢观察走过的一个个商铺。
听完岳栖一连串的提问,满不在乎地嗤了下。
他睨她一眼,勾起唇角,“叫你来是给我撑场面的,又不是让你来当参谋。”
岳栖一双茶瞳再度盯上他的脸,发现男人的视线在飘。
此时,她已经猜到,在这里,洛鲸贝也是两眼一抹黑的门外汉。
嘴硬如铁的男人,岳栖敛回目光,不由得轻叹一声,“来卖东西,不是需要人撑场面,而是应该做做功课再来。”
洛鲸贝听见了,吸了下鼻子,也不搭理,继续向前张望。
岳栖没精打采地跟着他,百无聊赖。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就安安静静看着他折腾吧。
正盘算着,洛鲸贝的脑袋忽而旋转了个大平角。
一道眸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我们就找看起来合眼缘的店。”他问,“怎么样?”
岳栖对上他探询的眼神,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向前走出十几米,目光同时落在了左前方的一家店面。
「医」
一个繁体字的大招牌点缀在门面的正上方。
这家店铺是木结构的装修主调,看起来很是古朴雅致,走近些,还由内里透出来一股药香气。
店内正中偏外设有案几,摆着五尊铜像:医祖扁鹊、神医华佗、医圣张仲景、药圣李时珍、药王孙思邈。
“这个感觉还行。”洛鲸贝招呼岳栖,“你觉得呢?”
岳栖轻轻点头。
“那进去逛逛?”洛鲸贝征求岳栖意见。
“好。”刚抬起脚,岳栖又轻轻拉住他,叮嘱道,“进去后记得绷住,慢慢问。”
洛鲸贝看到她紧张又郑重的样子,唇角忍不住勾起笑意。
他忽然好想捏捏她的脸,试试看她绷不绷得住。
敛起表情,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店内,绕过案几。
环视一圈,店铺不大,沿墙的木柜上展示着针灸挂图、医籍、玉石砭针器、早期医用刀具等古医之物,也有古墨古砚一类的寻常古玩。
淡眉圆脸的店主坐在店内正后方一个半玻璃柜后,正玩着手机喝着茶,他身后有一个关着的小门,可能是间内室。
听见响动,店主抬起头,平淡地招呼,“二位想看点什么?”
洛鲸贝和岳栖走近玻璃柜,柜里陈列着玉、蜜蜡、玛瑙、琥珀、竹、角、牙等制品,琳琅满目,像个大杂烩。
洛鲸贝略观了一遍柜里的物件。
然后,他尝试了几次,才终于和兴致不高的店主视线交错。
“老板,你这店打着医的旗号,但我看什么都有啊。”
店主饮尽指尖刚捏起的一杯功夫茶,嘿嘿一笑,“生意不好做,必须应有尽有才行呀。”
店主又泡好了一小壶茶,一边轮流斟进三个小茶杯中,一边眯眼打量眼前的两个年轻人,颇有股老奸巨猾的商贾范儿。
洛鲸贝余光瞥见,稍加掂量,便自知不是对手。
他吞了下喉咙,打算开门见山,“这古玩市场不好逛,我们是不懂行的,口都不敢轻易开。”
店主慢吞吞地从柜台后蹭起身来,圆圆的脸笑得慈眉善目。
“我们正经做生意,放心,不能坑人,您是买是卖?”
洛鲸贝迟疑不过一秒,遂照实了说,“卖,我有几样东西,您给看看。”
“什么东西?”
店主收起笑容,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继续在他的功夫茶盘上鼓捣,脸上的神情已变得漫不经心。
也难怪,以为来了一对崇尚古风的年轻情侣,想买些古玩做爱情信物,哪料到是来卖玩意儿攒钱的。
一窍不通,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年头,不懂行还不讲武德的人多了,拿着破烂当宝贝,张口就是天价,一言不合再吵吵起来。
谁有功夫搭理?谁上赶子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