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
“栖栖”两个字一路直冲男人囟门。
随后，很快就被他从好看温柔的唇边轻轻地讲了出来。
“真好听，以后我就叫栖栖。”滴滴两声传来，被萝莉音的圣诞树虫记录下来。
五彩缤纷的小东西一句话，男人的心跳先是怦地漏了一拍，接着一阵过电的酥麻，穿透他的四肢百骸。
洛鲸贝唇角挂着笑意，步态慵懒，向客厅中央挪了过去。
他松散地半倚在沙发里，视线如同一道暖光射出去。
就那样远远地看，静静地想。
半晌未有互动，圣诞树虫们应该是结束了这一程序，又猫猫祟祟出没于生态布景中，充分伸展它们的羽毛，光彩舞动。
*
新的一周伊始，晌午时分。
18床的患者蹇谞办完出院手续，经过医生办公室，瞧见岳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
他停在门口，望着女医生的侧影，心中掀起一阵躁动。
他想进去和她告个别。
打定主意，蹇谞迈开阔步，穿过房门，身边的小弟紧随其后，被他发现，摆出手势制止，只好守在门外候着。
男人进入办公室后，径直走到女医生附近。
他挺直身板，提了口气，展出满脸的笑意后，才开始出声。
“岳医生，我今天出院了，有缘再会。”
岳栖推了把刘海儿，从病历堆里抬起头。
眼前的男人似乎有点眼熟，但她记不起来究竟是谁了。
她没有认出人，因此表情有些恍神。
“我是18床啊，你给我换过药的，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洛鲸贝坐在岳栖对面的办公桌旁，此时，他也抬起脑袋，望向说话的男人。
过高的颧骨、印堂的悬针纹，带着一股凶狠相，不过此时对着岳栖，他倒是尽量摆出了慈眉善目的样子。
岳栖一下子想了起来，原来是... ...
她快速起身，对着男人微微颔首笑道：“记得，记得，恭喜你这么快康复出院了。”
男人的脸上一直热乎乎堆着笑，见女医生态度热情，他便更加恣意了。
直戳戳开口问道：“岳医生，方便加个微信，或者留个电话吗？”
“... ...”
岳栖愕住，大脑有片刻的迟疑加困惑。
不待她想好婉言拒绝的措辞，对面洛鲸贝靠着椅背，已张口闲散搭上话，“岳医生还是新人，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护士站问护士留个我们科的联系电话。”
男子看了看对面的男医生，一张脸晃晃悠悠变得似笑非笑。
“啊！行。”
他点着头，故作醒悟。
原本也不是冲着医生这个身份才想留岳栖的联系方式。
没有侥幸得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男人心有城府，不会当众没脸没皮。
“岳医生刚来的呀，怪不得这么年轻。”男子摆摆手，“那就这样，多谢，我先走了。”
他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开。
岳栖不忘职业化的道别，“您慢走，保重身体。”
她的话音未落，男子忽然撇过头，对着她挑逗般地眨了下左眼，“岳医生，有缘医院外再见啊。”
男子说完，粗旷地笑着，继续向门外走了出去。
留下僵在原地的女医生，望着任性恣情的男病人，眉头揪做一团。
洛鲸贝自然也听清了男人调戏的言辞。
他板着脸，绕过办公桌，正要追上男人。
岳栖在身后高声急着喊住了他。
“洛医生，我有话和你说。”
洛鲸贝被叫停在原地，冷了两秒。
岳栖再次唤他，并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她环顾四周，语气中仿佛带着窘迫。
洛鲸贝见状，呼出一口气，大步走到岳栖身前，面色凝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说了。”
岳栖见他没有再追过去，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舒了一口气。
洛鲸贝眉目冷沉盯住她，语气肃然，告诫道：“岳栖，你可不许和他有什么牵扯。”他像是在下达命令，“若真在院外碰到了，就装作不认识，无论如何都不许理会。”
“还有，他若是骚扰你，一定要和我讲。”
男人目光郑重，整张脸看起来却忧心忡忡。
岳栖脑子一时有点懵，没有及时回应。
“记住没？”他旋即严厉问她。
“知道了。”岳栖回过神，视线瞥向门外的方向，“我也怕！”
*
10床病人的穿刺结果出来，确诊前列腺癌。
面色晦暗的老头举着检查结果，半晌未语。
细看，脸上的纹路偏来摆去，似乎正在忍受着无法言说的煎熬。
洛鲸贝也不催他，静坐在对面，不时翻下手中的病历。
“之前医生诊得是对的？”
老头有些抬不起眼，眨了好几下才将眼皮撑开，怏怏问道。
洛鲸贝很快给了肯定的回复。
仅凭原有的检查结果，即使不穿刺，他也有九成的把握确诊是癌，想来之前的医生也因此才敢大胆赌一把，直接给他手术。
只不过，确诊还是需要金标准。
绝大部分医疗操作都不适合赌这个字。
必得按照标准来。
“那咋办？”老头粗鲁地将报告单甩在办公台上。
病人疾病的分期已经不适合再手术，洛鲸贝将药物治疗计划详细讲给他听。
医生讲得认真、全面。
眼前，老头却全程眼神失焦，魂儿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洛鲸贝停了一会儿，给病人考量的时间。
半晌后，他才温和地问道：“怎么样？要开始治疗，还是要再考虑下？”
老头怔了一下。
他刚刚只顾谋虑自己的事，医生说了个啥，他其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然而，像是摆明了不能输阵似的。
他回过神后，立刻将脸板得很正。
“那我，就我那个，上个医生把我那个随随便便就切了。”他没好气地问，“他是不是有问题？”
洛鲸贝凝眸打量老汉的作势，没有即刻回答。
他顿了顿，等着对方胸前的起伏缓和了一些。
才继续对他解释：“切除睾丸也是你这个病的一种治疗手段，刚才我说过的，可以代替打针治疗。”
眼见着男医生安之若素，只陈述对疾病的观点，却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
病人愈发浮躁气盛。
洛鲸贝话音刚落，老头终于沉不住气，开始嚷嚷起来：“没确诊就给我那样治了？也是没、没有错的吗？”
洛鲸贝微微蹙起眉头，左手大拇指扣于颌下，食指、中指置于唇上，沉默不语，打量着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