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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说如今的洛毅距离完美还差哪半步,那便是他无法完全抹去所吞噬之人的意识,那些被他所吞噬的生灵的意识绝大部分或是直接消失、或是因时间的流逝而褪去。

唯有极小的一部分沉寂在最深处的角落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拔除,他们就像一根根扎在骨髓中的细针,终有那么一刻将——

化作致命的毒刺。

他们便是这暗无天日的夜空里——荧荧闪烁的星光!

荆非曾有数个解不开的疑惑——

为何洛毅在吞噬天使城之后,没有吞噬掉他和艾拉?

为何他吞噬了整个不死城,唯独留了彻夜一个全尸?

为何他吞噬了整个精灵之森,苏睦却仍在世?

在那一天,荆非有了一个猜想,洛毅之所以放过不该放过的人,并不是他本人所愿。

而是他所吞噬的人所愿。

那无法抹去的意识,即便肉体不在,灵魂依然想要守护住他们最珍视的存在。

艾姬不会让洛毅吞噬掉艾拉。

苏睦的族人不会让他吞噬掉苏睦。

而彻夜……或许只是因为洛毅单纯地不敢吞噬。

一个历经鲜血、生死,强大到王之域中无人可敌却仍能保持冷静的不死者之王的意志,他没有信心能够完全支配。

而于精灵之森之后,洛毅便似乎再没吞噬过生灵,他自诩是已经成为最强的“神”,没有再吞噬的必要。

可他若真心地认为自己最强,又怎会同意与世人一战?

他自己或许也想知道……自己是否已真正已经成为一个完美而又无敌的生物。

他并没有表面上那般自信,却没有选择吞噬生灵,继续变得更强。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再吃下去——

他会死!

并不是肉体达到吞噬界限,如吞噬海星般炸得粉碎。

而是所吞噬的意识以及他自己的意识都会不复存在,就如同吸血鬼一族所缔造的将意识尽数清零的——不死者一般。

他那结成的胚胎并不是为了融汇力量,羽化登仙。

而是为了于绝对静寂之中,压制那一个又一个不受控制的意识,他那白色的眼眸代表的并不是神的圣洁,而是——人的无念。

只可惜即便他再怎么压制,当有人呼唤那些顽强的意志,他们依然会再度苏醒,回应这个满目疮痍、曾为他们带来痛楚、悲伤、辛酸、绝望还有……幸福的世界。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绝无仅有的豪赌,压上整个世界的命运,只为一次看不到希望的复仇。

如果输了,荆非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罪人,明知如此,他依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踏上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回首望去,那数之不尽、一个又一个被洛毅吞噬的生命恍若伫立在这温暖的阳光之中,向荆非点头,微笑,温柔而真挚:“谢谢你,荆非。”

荆非……赌赢了!

荆洛的意识占据洛毅肉体那十秒,为黄昏控制洛毅的身躯提供了最有力的空缺。

鲜血为引,意识操纵,血骨化翼,生命作盾,只为用洛毅如今拥有的一切撑住这——歼灭星辰的一炮!

荆非倒坐在地,血污与汗液浸染全身,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喜悦。

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过后,避难所。

荧幕中,洛毅的痕迹完全消失,他们相视而笑,紧紧地攥着拳头,躬腰竭力地咆哮:“我们……赢了!!!”

“真的赢了!!!”

“荆!!!非……”

“嗤!!!”

一道空间之刺毫无征兆,无情地刺穿荆非的心脏,鲜血如注,他咳出鲜血,回首望去,错愕不已。

众人的喜悦失色,沦为彻彻底底地绝望:“不……是……吧……”

荆非身后,【门】开启,洛毅逐渐复原的身体从中走出,他在笑,笑得像一个获得最喜爱的糖果的孩子。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荆非你还真是每一次都能带给我惊喜啊!”

歼星炮从来不是由什么按钮操纵,而是他留在月球上的分身所控,当他的意识第一次被他人所占领之时,月球上的分身自然会如意识断弦般自行消除。

洛毅的分身是从萧航的【双面小丑】那里得到的特性,这个特性荆非从萧航那里了然于胸。

分身因意识断弦而消失之后,早已偷偷潜入月球的蓝慕灵、薛骄阳与幻梦夺取歼星炮的控制权,并于这一刻,打下这本该将他彻底湮灭的一炮。

他怎么也想不到荆非会用这足以歼灭地球的武器瞄准地球,只为将他杀死。

只可惜……就连洛毅自己都为荆非感到可惜,这足以歼灭星辰的一炮,也不足以夺走神明的生命。

作为对手,荆非实在是太过有趣,有趣得想要让他经历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绝望!

洛毅一瞥,天空之上,空间如被天狗撕裂,数百道空间之门开启,门中,无数空间之刺开眼,张开恶犬般的獠牙,他轻轻抬手,恶犬如同饥肠辘辘的凶兽,向着那深渊之中的怪物战士疯狂扑去:“你如果仍想挣扎下去,我不介意先让你失去所有。”

荆非瞳中映出那仿佛真正从地狱中钻出的恶犬,转瞬抵达云雪、艾拉、苏睦、林狼、雷蕾、寒天、魏立坤、方九儿、费跃飞……所有怪物战士的胸膛之前。

他想象不出……更不敢去想象他的爱人、同伴、友人死后,他会怎样……

他想要阻止那地狱恶犬,却知道无论如何都来不及。

“住手!!!我认输!!!”

他歇斯底里地嚎叫,跪落在地,死死地咬着牙,眼中的猩红褪去,深邃不再。

剩下的只有灰暗与无力,还有眼角处的含血的泪。

他都已经算计、拼命挣扎到这种程度,竟还是无法战胜这个怪物。

他仰起头,不让泪落,只是它依然还是从脸颊滑下,浑浊不堪:“我告诉你……”

“通往神界的路。”

恶犬停在众人的命脉之前,散去,洛毅清楚,如果真的将他们杀死,荆非哪怕是拼死拔剑,也绝不会向他透露半个字。

尚存希望的人,永远比深陷绝望的人更易掌控……

洛毅走到荆非的面前,居高临下,眼中是淡淡的戏谑与不耐:“你最好真的知道……”

“正确的答案。”

荆非自嘲一笑:“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永远都不知道……”

他绝不愿亲自送洛毅抵达那毕生的夙愿,他理应亲手将这个怪物送到的地方是——地狱!

可他……没有选择……

“你说你找遍了所有的【门】,都没能找到那曾经真真正正、切切实实通往神界的【门】,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根本就没有一扇【门】是通往神界的……”

荆非说到“一”的时候,音量提高。

洛毅醍醐灌顶,心中已有猜想:“你是说……”

“既然是神,她所居住的地方很可能非常人所能理解,既然通往所有世界的【门】都没有她的踪迹,那么她是不是就住在——”

荆非拿出一把【钥匙】,插入虚空之中,拧转,开启一扇【门】。

【门】前望去,一片漆黑,【门】后望去,空无一物。

“【门】里。”

再拿出一把,插入那漆黑的门扉之中,拧转,第二扇【门】开启:“通往神界的路,便是这——”

“【门】中之【门】。”

洛毅紧紧注视着那漆黑的【门】,一白一黑的双眸中映出鲜花、蝴蝶、鸟儿与那……神圣、遥远、无法忘却的倩影。

清风徐来,一瓣樱花飘落,洛毅抬起手,踏起步,走入那梦寐以求的门扉。

他终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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