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丫鬟吓得两股战战。
“主子，还要去禀报夫人吗？”
梅清竹看了眼地上的丁香，神色漠然：“不必了。等会儿人少的时候，把她悄悄拖出去。就说...在外头与人口角，想不开自己寻了死。”
两个丫鬟把人拖到一边，地上的血很快便清理干净，了无痕迹。
剩下的三个二等丫鬟站在屋子中央，个个汗湿了鬓发。
如果说今天之前她们对梅清竹只是出于服侍主子的义务，今日丁香之死，便如暴风骤雨般打灭了她们所有小心思。
从头到尾，五小姐都没有一丝动容，她分明什么都知道。丁香下毒，她竟隐忍不发直到现在，每天人前人后那样温婉娴静，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样的人，若是犯在她手里，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山茶是反应最快的：“奴婢誓死追随五小姐！奴婢不够谨慎让丁香钻了空子，请小姐责罚！”
今天上演了这么一出，小姐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她们看到叛主的下场。
剩下两人也慌忙表忠心。
梅清竹漾起一抹浅笑，收起方才的声色俱厉：“霜雪，去把匣子里那两对银珠耳坠拿来。”
霜雪忙起身去卧房拿出那两对耳坠，梅清竹下颌微抬，霜雪便将耳坠赏给蔷薇与芙蓉，两人急忙谢恩。
“山茶，你虽是无意疏忽，但后果十分严重，今日便不赏你，另扣你半年月例。你可信服？”
“奴婢心服口服！奴婢以后定当更加尽心侍奉主子！”
山茶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神情肃重。
今天熬粥，她寸步不离地守着，丁香只是上来看了两眼，竟就下了毒。
她险些酿成大错，小姐却还肯宽容信任她，还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主子？
梅清竹和声道：“好。只要你们尽心尽力，不做那吃里扒外的事儿，我自是不会亏待你们。”
对待下人，恩威并施才是长久之道，这一点她不会不懂。
“是，奴婢们誓死忠于五小姐！”
“下去吧。”
三人忙退了下去。
见屋子里没了旁人，寒露低声道：“小姐，这件事，莫非就这么算了吗？”
“自然不是。”梅清竹盯着角落里丁香死不瞑目的躯体，眼中寒光一闪：“寒露，你把丁香往日写的字悄悄拿两张来，咱们仿一仿。”
“我记得，丁香是有个妹妹在江家的。咱们给丁香的妹妹做个消息。就说，丁香的死，是因为夫人指使她给我下毒，并且筹划嫁祸江大夫人。丁香不愿害了在江家做丫鬟的妹妹，索性自我了断了。”
寒露惊道：“主子是想...”
梅清竹抿嘴笑笑：“挑拨离间，谁又不会呢。”
侯府里的丫鬟多是识字的，丁香也会写几个字，如今死得冤屈，自然要给亲妹妹留点遗言才是。
“主子，可江大夫人会相信吗？她们才刚一起联手谋害主子...”
“就是因为她们失手了，才正是我们的好机会。只要咱们做得像，不愁她不信。”
江大夫人与江如玉这一对姑嫂，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寿宴的事情，未必出自江大夫人的本意。
眼下计谋败了，一双儿女为江如玉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大约江大夫人最恨的，除了她，就是江如玉这个始作俑者了。
她怎能不添把火呢？
梅清竹又道：“现在就去吧，隐蔽点。做完了就把丁香拖出去。丁香死了，妹妹必定要来给她收尸，正是发现这个秘密的好时机。”
寒露应了，转身悄悄退了下去。
霜雪眉头微皱：“主子，那丁香究竟是谁指使的呢？难不成真的是夫人吗？”
梅清竹摇了摇头。
这件事，不会是江如玉。
江如玉不会用这么粗劣的计谋。
毒死她，哪怕丁香立即自尽，丁香和舒然苑的关系也是能查出来的，到时候江如玉很难向老夫人和梅根顺交代。
万一没把她毒死，反被她抓住丁香审出什么来，江如玉更得栽大跟头。
江如玉这样的人，想毒死她，一定会用谁也想不到的人，一步步，润物细无声地下毒。
“丁香这几天都在做什么，与什么人说过话？”
“她这几个月在我们院里打探不到消息，舒然苑那边对她都很冷淡了。这两天她并未去哪里，只在院子里干活，晚上也都在房里歇息。”
“不过今天上午主子去请安时，二房夫人的小丫鬟如眉给主子送完手炉回去，看见咱们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好，就站着看了一会儿，丁香正好在旁边。”霜雪道。
二房夫人苏氏？
梅清竹略感意外。
苏氏向来心直口快，还真不像是会暗中下毒的人。
今日天冷，请安时确实有个小丫鬟给苏氏送了手炉过去。难道是这个小丫鬟回来的路上借机挑拨了丁香几句？
若说丁香是因为被舒然苑放弃，干脆倒向了二房，或是听了如眉的撩拨，想用毒杀自己来重得舒然苑看重，也不是不可能。
但苏氏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梅家掌家的是大房，二房老爷梅根发官职不高，苏氏家世也不如江如玉，都还要仰仗着大房。
就算自己被毒死，江如玉也未必一定被休。就算江如玉被休，府中还有老夫人，大房还有出身官家的二姨娘，怎么也轮不到苏氏掌家。
她和苏氏也无冤无仇，不存在因私怨报复的情况。
莫非如眉背后，又还有一个人？
梅清竹吩咐两个丫鬟：“寒露，你去打听打听，这如眉有哪些亲戚和相好的。”
“如果夫人问起丁香的真正死因，不必隐瞒。今天闹得这么大，瞒得了别人，瞒不过夫人。索性让她自己去查幕后指使者，更好。”
“是。”
“主子，咱们何不将丁香这事捅到老夫人和老爷跟前？”
梅清竹摇摇头：“丁香已死，这碗粥并非丁香所煮，捅出去众人也未必相信是夫人派她下的毒。就算信了，我又没出事，侯爷不会为我罚她的。”
“搞不好被她反咬一口，倒霉的还会是我们，得不偿失。”
“去吧，且先离间江大夫人，慢慢来。”
......
江如玉得知丁香一事，自知作为主母有失职之嫌，不得已给梅清竹送来了许多东西。
只是她令人查了许久，竟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来。
那马钱子是丁香自己生病抓的，指使者也无迹可寻，看起来真如丁香自己起歹心做的一样。
不过此事过后，背后黑手倒也没再动作，侯府维持着表面的宁静。
江家。
富贵奢华的大院里，一阵碎裂声哗啦啦响起。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都给我去死！”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哟，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一个妆容浓艳的俏丽女子走来，步态婀娜，也不等人通传，自己掀帘子就走进去。
江大夫人靠在床上，身上青肿犹自未消，含怒带恨：“玉姨娘，你来做什么！”
这玉姨娘瞧着江大夫人身上那些伤疤，眼角笑意越发浓烈，却做出痛惜作态：“姐姐，你怎么伤得这样严重，从寿宴到现在，这么久还没好！就为了大小姐和三少爷那点事，老爷打得也太重了吧！”
“呵，我挨了打，你称心如意了？我告诉你，做人莫得意太早！慧雯，本夫人身子不适，送客！”
玉姨娘却不为所动，斜眉瞥慧雯一眼，狭长媚眼中夹着几分凌厉，竟唬得这丫鬟身子一僵。
“姐姐怎么这样？妹妹好心来与姐姐说话，怎么一进门您就赶我走？若是老爷知道了，又该头疼了。”
江大夫人恨得牙关紧咬。
一朝坠落，现在她连姨娘都镇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