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大年初一。
梅清竹在怨念中起了床。
昨夜马车上被他欺负得太狠了，偏今天又有半日的朝贺祭礼，天还黑着她就被他从床上抱起，只觉腰酸腿软，浑身无一处不疼。
“你这个混蛋。”
她靠在床头，愤愤不平地套上鞋袜，将那亲王妃规制的九翟冠往头上试戴了戴，顿觉自己脖子也开始酸了。
摘下来，抬头盯着一身人模狗样的萧珩，脑中已经想好一百零八种收拾他的办法。
萧珩走过来揽住她，眸中浮起愧意：“昨夜是我太忘情了，忘了今日还要早起入宫。玉娘，你别生气了，等回府你随意罚我好不好？”
他说着，握住她柔荑，给她缓缓渡着内力。
如有热流在体内涌动，梅清竹顿觉身上自在许多，嘟嘴哼了一声：“这话可是你说的。等回了府，看我怎么收拾你。”
“嗯。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眉目美如明珠皎月，秋波一横，只叫他心荡神驰，低头将她吻了又吻，疼了又疼，墨风报了三遍时才终于牵着她出来。
大年初一，皇家行祭神和祭祖礼。
二人在马车上还说了一路的话，直等进了宫才分开。
祭礼清规森严，梅清竹只同女眷们站在一处。
礼数繁琐，幸而有萧珩内力护着，昨夜的不适倒消散了大半。祭礼重大，也无人敢在这等场合生事，便也撑过了半日。
梅清竹还在人群中瞧见了明显憔悴不少的朱妃，孤零零站着，颇有些寥落。
看着前世那古怪又恶毒的婆婆落得这样狼狈，她不得不说自己有些解气。
朱妃的确是疲惫极了。
大梁四妃，贵贤淑德，原先锦贵妃未升贵妃时，贤妃朱长宁即是这后宫皇后之下第一人。
不料先有锦妃晋位，后又有自己被贬，现在她连前三把交椅都坐不上，别提有多憋屈了。
更要命的是女儿还出了那等丑事，连向来疼爱女儿的皇上也对她失望透顶...
顶着众人或明或暗的视线撑过半日祭礼，朱妃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翊坤宫，不久便有宫女报称殿下到了。
猩红绸帘一掀，大股冷风灌进来。
“怎么就来了？”朱妃眉色冷淡，抬眸看萧玳，眼中就带了丝责备。
年初一，正是结交朝臣又不怕犯忌讳的大好时机，岂可浪费在内闱？
萧玳依旧是祭礼上的一身冕服，直挺挺站在房中，也不坐下，下颌一抬，周围宫女知趣退下。
他冰寒的嗓音似乎还挟着帘外朔风：“儿臣再不来，萧佩怕是连乾清宫的瓦都揭了吧！”
“萧玳！你胡吣什么！”朱妃面色一变，急忙左右看一眼：“这话让人听见，你还要不要前程了！”
“母妃教训的是。”萧玳一扯嘴角：“不过，有皇妹在，本殿的前程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此话出口，气氛一沉。
朱妃斜倚在贵妃椅上，眯眼看了萧玳片刻，目光微妙：“怎么，大年初一，你这孩子是朝本宫兴师问罪来了？”
“儿臣不敢。”萧玳嘴上不敢，神色却仍是寡淡：“若非摊上如此一个好皇妹，本殿也没这个福气，除夕夜跪在父皇脚下不是。”
昨夜萧佩出事，散了宴他便被明帝叫到御书房中，劈头盖脸就将萧佩那画了图的荷包砸在脸上。
任凭他如何解释，也没能打消明帝疑心，生生在那冰冷的玉阶上跪了两个时辰。
而那时萧佩却为林玉璟，在宫中寻死觅活。
他这位母妃倒也好，便在偏殿守着她寸步不离，却忘了他还在跪着，更忘了替他打探消息，硬是错过了抓住幕后黑手的大好时机。
朱妃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叹了口气：“唉，这也是无奈之事，你也知道的，此事你妹妹也是遭了算计。”
“你先莫急，如今你的当务之急，是稳住手中势力，讨好你父皇，尽快消减此事带来的不利影响。”
“你妹妹这边，母妃自会狠狠教训她，你放心便是。”
“教训，那倒不必了。”萧玳淡淡道：“母妃若真为儿臣着想，那件事松了口，儿臣便无话可讲。”
朱妃脸上的慈和登时凝固，皱起眉：“玳儿，不是母妃说你，你妹妹才遭此重大打击，咱们便将她匆忙下嫁，将来她恐怕要怨你这做哥哥的心狠呢。”
“况且那屠仁莽夫粗汉，为人凶戾，你妹妹如何受得了啊...”
萧玳眼中似笑非笑，声音淡薄：“母妃，你以为出了这等事，京中高门大户还有谁肯娶她？”
瞧着朱妃眼中的不快，他勾了勾唇：“再者，现在不过是先私下敲定此事。真要成亲，自是要待屠仁将云家收拢后再行。如此，也不算辱没了妹妹。”
“玳儿，此事容后再议吧。”朱妃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你再如何十万火急，你妹妹要嫁，也得等此事风头过去再嫁，不是吗？”
“既然迟议早议都得议，何不早日议定？”萧玳难得竟温和了语气：“还是母妃到了此时，还想不明白，将来奉养您的是谁呢？”
朱妃拧起眉头，看着萧玳，目光暗沉。
萧玳却也毫无躲闪，直视着她，黑眸如夜，眸中情绪怎么也看不清楚。
空阔的殿中，二人锦衣华服，正襟对坐，衣饰上的金玉泛着冰冷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