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寒霜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娘亲，你看到了吗？”
走到转角，最后望一眼身后无底的黑洞深渊，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我替你报仇了。”
一缕风声呜咽，鸿雁长飞。
......
出了诏狱，梅清竹的马车等在外面。
“如何？”
路寒霜上了马车，朝梅清竹深深拜倒：“寒霜谢娘娘大恩，今生今世，愿结草衔环以报！”
“快起来。”梅清竹摇头嗔着把她扶起：“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说什么恩德？你如今可是郡主之尊，不必再动辄行礼。”
今天还是她让萧珩行方便，放路寒霜进去探的监。诏狱禁卫森严，等闲人连在附近徘徊都不允许。
路寒霜坚持着行完礼，怅然叹道：“郡主不郡主，又怎比得骨肉至亲在一堂？我如今，但求能报仇雪恨，将害我娘的人尽数送进地狱，旁的什么也不要了。”
“放心吧。”马车开动，梅清竹拍拍她肩膀，放低声音：“现在黄家倒了，只剩朱家了。那消息你带到了吗？”
路寒霜颔首：“带到了。黄修齐已经知道朱家弹劾黄家了。想必他死前定会拉人垫背的。”
“那就好。”梅清竹浅浅一笑。
朱家行事实在太谨慎，他们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出足以扳倒朱家的证据。
因此，还需黄阁老来发挥一把最后的余热。
......
黄修齐果然不负梅清竹厚望，在从狱卒处确认黄家即将抄斩后，满心不甘，次日便嚷着要面圣，要告发朱家。
狱卒当即便回了明帝，将黄修齐带到御前。
众人不知黄修齐拿出了哪些证据，三天后，上朝时，明帝却突然发难，革除朱老太爷内阁首辅之职！
四皇子府。
哗啦啦——
殿内声如惊雷，好似雷公电母在打架，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满殿侍从尽皆龟缩，神色惊恐。
“废物！一群废物！”萧玳两眼通红：“才刚杀了朱家二房，怎么就又罢了官，你们都是废物不成？”
“殿下息怒，属下无能！”
“息怒，息怒，黄家倒了，朱家也成了群光头庶民，连朱长宏的翰林院修撰都被父皇免了，你让本殿如何息怒？！”
萧玳拳头捏得鲜血淋漓，目光暴戾：“到底是如何罢免的，你给本殿立刻说清楚！”
近侍匍匐在地，浑身发抖：“殿下，此事实在来得太仓促，想来八皇子一早瞄准的便是朱家...”
“原本白家一案只牵涉了黄家，谁知今早一上朝，圣上就发出上谕，革除朱老太爷首辅之位，还列出朱家一条条罪状，打了朱老太爷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的人事后查到，竟是黄修齐三日前面圣，拿出了这些年收集的种种朱家逾矩枉法之证...”
“事后，事后，事后查到还有什么用？啊？”萧玳一脚将这近侍踢得飞起，大口大口直喘恶气。
近侍捂胸爬起来，吐出一口鲜血：“殿，殿下饶命！都是属下无能，殿下息怒啊！”
自从陈家、江家、梅家、屠仁接二连三倒霉，殿下手头势力早已沙子般流失，八皇子的动作他们根本就探听无门，他们又能怎么办？
“梅、清、竹！”萧玳恨得双目充血。
这个自甘堕落的小娼妇，路寒霜一事全因她而起，她为何，到底为何要帮着那个贱种！
“梅侧妃怎样了？”
近侍擦干嘴边的血，艰难地道：“侧妃娘娘...近来精神不佳，一直卧病...”
岂止是不佳？上回梅侧妃在院里吊了半日，几乎都没气了！
“给她延医请药，让她进宫给母妃请安！”
那对狗男女，等着吧！
他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
翊坤宫。
作为当朝贤妃娘娘的居所，这所宫殿近二十年来一向荣耀不绝。
然自从贤妃降为朱妃，失去七公主，仿佛撞了邪，这座宫殿连同其主人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日渐衰颓。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锦贵妃扶着宫女的手，慢悠悠进殿时，殿内怒声正不绝于耳。
“哟，朱妃妹妹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呢？”
女子韵致优美，容色倾城，一双新月美眸皎若明镜，款款走来，越发显得朱妃丑陋不堪。
朱妃从满地碎渣中直起身，满面阴鸷：“怎么，我朱家失势，你得意了？我告诉你，花无百日红，你别得意太早！”
“这话该是我对朱妹妹说吧？”
锦贵妃自己拣了个绣墩坐下，轻柔一笑：“当年你朱家踩着白家一飞冲天，你在宫中肆意欺辱本宫母子时，可也想到过今天的落魄？”
她扬眸打量房中摆设，嘴里啧啧有声，伸指拈起案上茶壶，不紧不慢，砰地扔在地上。
“哎呦，实在抱歉啊，朱妃妹妹。”
“你这壶里的茶叶也太次了吧，我宫中丫鬟都不喝呢。不慎摔你一个壶，你不会介意吧？”
朱妃气得鼻孔翕动如抽风，还没出声，锦贵妃又笑道：“不过你就是介意，也拿本宫没办法呢...”
“现在可不是你执掌宫权的时候了，让我想想，皇上有多久没来看你了？”
“唉，真是对不住呢，妹妹。每回皇上来我宫中，我都会劝他过来瞧瞧你，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来...”
“这会儿你们朱家又罢了官，只怕日后皇上更想不起你这号人了...”
“不过无妨，妹妹这些年这样照拂姐姐，姐姐定会在皇上面前为妹妹家尽力美言的，妹妹就放心吧。”
“哦，瞧我，怎么说话呢？当年朱家为妹妹的嫡姐，几乎没害死妹妹，妹妹此刻怎会担心朱家？”
“倒是我以己度人了，我怎么忘了不是人人都有疼爱自己的双亲呢？”
就像朱妃了解锦贵妃一样，锦贵妃对朱妃亦是了如指掌，轻飘飘几句话，每个字都狠狠踩中她痛点。
仿佛心脏被活生生掏出来，掷入滚烫的毒液中烧灼翻滚，朱妃气得眼眶滴血，五脏六腑寸寸翻腾。
“你，你，你！”
“你这个贱人！你！”朱妃手指着锦贵妃，抖得像落叶：“苏娴儿，你怎么没死！你怎么没死！”
锦贵妃轻笑，眼皮一掀，宫女一个窝心脚就将她踢翻在地。
“黄芪啊，辱骂高位妃嫔，直呼其名，怎么处置？”锦贵妃悠闲地瞧着自己的蔻丹。
“当杖四十！”
“这样啊，既然宫规在此，那本宫也只好依规行事了。来人！朱妃对本宫口出不敬，杖四十！”
朱妃奋力爬起来：“苏娴儿，你敢！”
“本宫怎么不敢？”锦贵妃微笑：“是杖四十，还是本宫将你的言行告知皇上，你自己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