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青死死盯着不远处单膝跪地的李天一，那双因丧夫之痛而赤红的眼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天一！你好歹也是一方巨擘，宁南城响当当的剑道魁首！
如今竟在一个来历不明、乳臭未干的外来小辈面前，做出这等摇尾乞怜、卑躬屈膝的丑态！
此事若传扬出去，你李家的声誉、你李天一毕生挣下的脸面，将置于何地？！
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被后世子孙戳脊梁骨吗？！”
李天一当然知道，自己此刻的姿态，无异于将李家的尊严与自己的威名亲手放在地上任人践踏。
他更清楚，此事过后，宁南城内关于他“见风使舵”、“软骨投敌”的讥讽必将甚嚣尘上。
但这些，在家族的存续，李氏血脉的绵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缓缓偏头，看向状若疯魔的何青青。
那目光里，没有了往日三大家族家主之间的虚伪客套或暗藏机锋，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漠然。
“贱人！”李天一带着冰碴般的寒意，冷喝道：“休要在此狂吠，徒乱人心。你们周家……气数已尽，已然完了。”
“说得对！”
林浩接过了话头。
“周家，确实该从宁南城的版图上抹去了。不过嘛，老李啊……”
“空口白牙，上下嘴皮一碰，就说要投诚……这诚意，是不是显得有点太轻飘了？总得有点实实在在的表示，才能让我相信，你不是在给自己、给李家，找一条临时保命的退路，对吧？”
李天一闻言，连忙道：“林公子明鉴！我李家上下，绝非首鼠两端之辈！此番投诚，实乃倾慕公子神威，心悦诚服，愿举全族之力，为公子效犬马之劳！绝无半分虚情假意！”
“真心？”
林浩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真心与否，光说无用。得看……怎么做。”
李天一心头一紧，立刻应道：“公子有何吩咐，但请直言！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公子一言，我李家必倾尽所有，万死不辞！”
“倒也不必说得如此惨烈。”
林浩语调淡然，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李家主能有这份觉悟，我心甚慰。既然如此，我也不多为难。只需满足我两个小小的条件，今日之事，便算揭过。李家，仍可在宁南城立足。”
两个条件？
李天一心头先是一松，随即又提了起来。
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压抑不住的、近乎谄媚的喜色，仿佛聆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恩典，激动道：“公子请讲！莫说两个，便是二十个、二百个，李家也绝无二话！”
林浩微微颔首，“这第一个条件嘛……我记得，你膝下有一女，名叫李绮梦，对吧？”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语气平铺直叙：
“前不久在市集上照过面……嗯，长得倒是……颇为标致水灵。”
李天一闻言，先是愕然，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完全没料到林浩提出的第一个条件，竟会与自己的女儿有关。
但下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岩浆般猛地冲上他的心头，几乎要将之前的忐忑与屈辱冲刷干净！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杀伐果断、神秘莫测的年轻杀神，竟然早就见过自己的女儿绮梦。
而且……听这语气，似乎还对她……动了心思？！
电光火石之间，李天一心中已然转过无数个念头。
说实在的，他方才决定跪地投诚，虽有审时度势的无奈，但内心深处，对于向一个岌岌无名的年轻小辈如此卑躬屈膝，终究是存着几分不甘与屈辱的。
毕竟，他李天一也是宁南城最顶尖的人物，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但如果……如果能让自己的女儿李绮梦，与眼前这位潜力无穷、战力逆天的绝世妖孽结成姻亲……那一切，就都完全不同了！
届时，外人非但不会讥讽他李天一“软骨投敌”，反而会称赞他“慧眼识珠”、“深谋远虑”，早早将女儿许配给了未来必将震动八方的真龙天骄！
李家不仅不会因今日之辱而衰落，反而可能借此攀上高枝，从此一飞冲天！
对！
就是这样！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念及此处，李天一脸上的喜色再也掩饰不住，几乎要从眉梢眼角溢出来。
他连忙将身子躬得更低，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谦恭与热切：
“公子过誉了！小女绮梦，不过是蒲柳之姿，资质愚钝，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想到……没想到竟能有幸入得公子法眼！这真是我李家天大的福分！公子请千万放心，待某今日回去，立刻便将绮梦送来侍奉！”
“这怎么行！？”
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猛然在死寂的战场上炸响！
一道身影从周家残存的人群中冲出，正是周擎之子，周通！
“岳父大人！你……你怎能如此！绮梦是我的未婚妻！是我周通未过门的妻子！你身为一家之主，怎能出尔反尔，将她再许配给他人？！你将我周家置于何地！将我与绮梦多年的情分置于何地？！”
李天一缓缓转过头，瞥了周通一眼。
那目光里，再无往日对待“贤婿”时的半分温和与期许，只剩下赤裸裸的厌恶与冰冷，如同在看一只碍眼的苍蝇。
“未婚妻？”
李天一嗤笑一声，语气中的嘲讽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锥，“周通贤侄，哦不，现在该叫你周家余孽了。
什么未婚妻？
我女儿李绮梦，与你周通，可有半分文定之礼？
可有天地为证、父母之命的正式婚约？
不过是我与你父亲口头提过一句罢了，做不得数。”
“你——！”
周通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嘶声道：“老匹夫！你休要狡辩！
当初是你亲自登我周家之门，与我父亲把酒言欢，当面定下我与绮梦的婚事！
此事宁南城人尽皆知！
如今我父亲尸骨未寒，你便要背信弃义，撕毁婚约吗？！
你就不怕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婚约？”
李天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嘴角的讥诮越发浓烈，“周通，你周家都快灭绝了，还惦记着婚约？
我告诉你，只要绮梦一日未曾踏进你周家的门，未曾与你拜堂成亲，这所谓的‘婚约’，本座说作废，它便作废！”
“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周通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与李天一拼命。
却被母亲何青青拉住。
“欺你？”
李天一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就欺你，你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