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发现的刹那,巷道那头传来一阵远远的脚步声,像是老人家半夜出来遛达的步子,声音近了又远去,恰好掩盖了墙角那一声更细微的动静。易中海的目光从何雨柱的方向缓缓移开,转而看向远处的灯影,像在借口什么。他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出声,片刻之后,低声对娄小娥说了句:“快走吧,天冷,别在这儿耽误了。”然后两人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静悄悄地分开。
何雨柱像是被松绑似的,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散尽。双腿发软,他扶着墙,靠在上面,背从冰冷的砖缝里滑下,像被整个人生狠狠敲了一记。他的脑袋嗡得厉害,眼前黑白交错,像有一堆重物压在心口。
他知道自己看到的并非儿戏。那只被递过的信封,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交接,两个表情复杂的人,他们之间那一秒的默契,都像刀一样切开了他对院子里单纯生活的一层膜。他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把一切戳破,叫出真相来;又恨不得回屋把夜里看见的一切吞进肚里,像没发生过一样。
在几分钟的迟疑后,他决定不追,不提。但做决定的同时,他的心里翻腾得更厉害:既然今晚差一点被发现,那接下来必须更小心。别让任何人怀疑他,别让任何人把他当作窥探者,他要变得隐蔽、耐心、像条潜在的狼人,静静地盯住那条线索直到真相自己露出咸腥的脸。
回到自家门口时,院子里已经少有人影。几盏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还在摇晃,投下暖黄的光斑,像是在嘲弄他胸口的冷意。秦淮如的窗户里有一丝亮光,他能看见她影子在窗纸上来回晃动,像是整理衣物。他在那一刻特别希望她别开门、别出来问这问那,哪怕一句安慰也会把他逼得喘不过气来。
他悄悄回到屋里,披上被子,心绪却像飘在冰面上的碎冰,一块接一块地碰撞。他在被子里滚来滚去,脑里不停回放刚才的画面:信封、递交、短促的对话、瞬间扫过的表情。那一切像被放大镜反复检视一般,越是看,越觉得细节里藏着危险。
“别被发现,别让他们怀疑你。”他在心里再一次低声祈祷。这次祈祷比之前更像是一条命令:要隐蔽,要耐心,要有办法让信息慢慢流到自己能掌控之处,而不是一头冲上去,像顽童打破了窗棂,等着听见院子里碎裂的哀嚎。
他想到了下一步计划:白天仍然装作若无其事,晚上挑选更隐蔽的角落做观察,安排自己能信任的人做补位观察——但谁信任?许大茂已经撇清,老李头虽机灵却爱说话,秦淮如太讲究面子,聋老太太虽有威望却行动迟钝。他的脑子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怎样不把别人牵连进来,同时又能得到更多证据,像一道难啃的硬骨头,让他焦躁不已。
他想到自己曾经在院子里写对联时,大家围着他笑闹的场景,突然觉得那情景遥远得像另一个人的记忆。如今的他像被夜色磨得锋利又脆弱,嘴里塞着柿子的甜,心里却全是涩。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走上一条不归路:越想揭开盖子,越发现底下藏着未知的潮湿和腐朽。
窗外一阵风把灯盏吹得摇曳,屋内的火光跳动着。何雨柱在被窝里躺着,手心里攥着一枚他从口袋里掏出的烟头,那是今晚没抽完的最后一支。他把它捏在掌心,像捏着一块随时会熄灭的火种,既想借着它温暖自己,也害怕被这点火光暴露。他闭了闭眼,脑子里不断回放那幅交接的画面,像是被放映机反复放映,而每一次画面回放都在他胸口刻下更深的痕迹。
“不能再被发现,不能再被发现……”这句话在他心里回响得比鞭炮的声响还要清晰。可他也明白——夜色里他们的足迹已经交错,不可能再完全抹平。他祈祷的不是神,而是自己的数字、自己的谨慎、自己的时运:只要今晚不被发现,他就还有机会把一切捋清楚;但若今晚被发现,可能所有的猜疑、羞耻、愤怒都会一股脑儿落在他头上。
“要是不提前出手,那我就是被动的。”他心里默默念着,眼神却飘向院子里正蹦蹦跳跳的棒梗。小子一脸天真无邪,笑得像一只没心没肺的小猴子,浑身都是劲儿。可何雨柱盯着他的时候,心里却冒出一种阴暗的算计。他清楚,棒梗虽然是个孩子,但在院子里一直被捧着,谁都觉得他聪明伶俐,是个讨喜的小家伙。若是出了什么事,大家的注意力都会被转移,哪怕是小事,也能挑动全院的舆论。
“这小子……”何雨柱在心里冷冷地想,“若是把麻烦推到他身上,别人就不会盯紧我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心口“咚”的一下,像是踩进了深水里。他明白这是个狠招,可眼下局势复杂,他若再犹犹豫豫,只怕真会让人翻出昨夜的秘密。想到那一幕,他胸口又是一阵收紧,冷汗从脊背往下渗。
晚饭时分,院子里大家伙都端着碗凑到一起,有说有笑,氤氲的热气里全是饭菜香。棒梗嚷嚷着要吃肉,秦淮如笑着骂了几句,却还是给他夹了一块。何雨柱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故意把筷子一顿,佯装不经意地说道:“哎,今儿白天我可看见棒梗在墙根那边鼓捣东西,好像还往怀里揣了点啥。”
话音一落,院子里顿时安静了片刻。孩子们停止了打闹,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棒梗。棒梗正嚼着肉,听到这话一愣,嘴里的肉差点没咽下去,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急急摆手:“没、没啊,我哪有!”
秦淮如皱起眉,护子心切地回道:“雨柱,你说笑话呢吧?孩子家家,能鼓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