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张煜拉起还在发抖的陈琛。
温阳和王亮搀扶起几乎无法行走的蓝山。
其他人也连滚爬爬地跟上。
安静一马当先，机械眼在黑暗中如同指南针，精准地避开再次开始扫射的探照灯光和流弹，带领着众人冲出图书馆废墟，向着防空洞的方向冲去！
子弹在耳边呼啸，爆炸声在身后不断响起，冰冷的精神冲击波一次次袭来，银眸温馨的咆哮响彻夜空…
一九九七年的新年钟声，被枪炮声和怪物的咆哮彻底淹没。血色黎明，在绝望的逃亡中悄然降临…
……
一九九七年一月二日，上午10:17。岭城工业大学防空洞深处。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唯一的光源是安静眼中稳定却冰冷的幽蓝机械光芒，以及任斌不知从哪翻找出来的、一盏电量即将耗尽的矿灯。
光线在布满苔藓和冷凝水的粗糙水泥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霉味、铁锈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某种大型生物沉睡时呼出的陈腐气息。
防空洞深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庞大和复杂，如同一个埋藏在地下的迷宫。
冰冷的寒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发出低沉的呜咽，时而夹杂着远处隐约的、令人心悸的刮擦声，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在活动。
经过一夜的亡命奔逃和短暂休整，幸存下来的十一个人挤在一个相对干燥的岔路洞穴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惊恐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张煜靠坐在冰冷的洞壁，微微喘息。他伤口处那非人的愈合速度似乎减缓了，但粉嫩的新肉依旧昭示着他已非凡俗的事实。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感并未消退，反而更加清晰，仿佛有银色的溪流在他血管深处静静流淌。
他对能量波动的感知也越发敏锐，甚至能隐约“听”到身边每个人散发出的微弱生物电场——温阳的炽热而稳定，王亮的躁动不安，任斌的快速闪烁，冯辉的微弱颤抖…以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几个女性。
陈琛蜷缩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后无法放松的幼兽。
那件沾血的米白色高领毛衣更显破旧，领口微微歪斜，露出一小段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脖颈和清晰脆弱的锁骨。
矿灯的光晕勾勒出她纤细柔美的侧脸轮廓，长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掩饰不住那份惊魂未定的脆弱。
她似乎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张煜的注视，轻轻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望向他，里面水光潋滟，充满了依赖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担忧。
她悄悄地将自己冰凉的小手伸过来，轻轻碰了碰张煜放在地上的手背，仿佛只是为了确认他的存在，然后像受惊般迅速收回，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低下头去。
这种怯生生的、全心全意的依恋，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像微弱却执着的萤火，灼烫着张煜的心。
黄莺则选择了一个稍高的位置，坐在一个废弃的木箱上。
她不知何时重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虽然依旧衣衫褴褛，但那件宽大的男式外套被她巧妙地披挂着，反而衬得她脖颈修长，姿态慵懒中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骄傲。
矿灯的光线在她身上流连，照亮她饱满丰润的红唇和那双即使在这种环境下依旧流转着媚意的眼眸。她似乎对张煜身上发生的变化格外感兴趣，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他愈合的伤口和略显不同的气质上流转，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猎人般的兴趣。
当张煜看过去时，她非但不避开，反而迎着他的目光，故意微微挺起胸脯，让外套下的惊人曲线更加凸显，嘴角勾起一抹挑衅又诱惑的弧度，无声地用唇语说道：“看够了吗？小狼狗…现在看起来，更‘可口’了嘛…” 她身上那股混合着香水、血腥和淡淡汗味的成熟女性气息，在这种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具有侵略性和诱惑力，与陈琛的纯净脆弱形成鲜明对比。
安静则像一座沉默的哨塔，站立在洞穴入口处的阴影里，背对着众人。她破损的作战服勾勒出她挺拔而矫健的背影线条，腰肢纤细却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
她的一只机械手搭在腰间军刺柄上，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有微不可查的蓝色电弧偶尔跳跃，似乎在持续进行自我检修和能量补充。
她的机械眼大部分时间扫描着外部黑暗的通道，只有偶尔会极其快速地回扫一眼洞内的情况，特别是在张煜、蓝山、黄莺和陈琛身上停留片刻，数据流的光芒微闪，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评估着潜在风险与价值。
她是冰冷的屏障，是将危险隔绝在外的保证，但她的存在本身，也提醒着众人他们所身处的是一个何等非常规和危险的境地。
蓝山蜷缩在离所有人最远的角落，头深深埋在膝盖里，凌乱的花白头发沾满了灰尘。一夜之间，她似乎苍老了十岁，往日那个严谨、强势甚至有些疯狂的教授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被彻底摧毁了信念和希望的老妇人。
她偶尔会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向防空洞更深的黑暗，那里似乎有研究所备用入口的方向。
她的嘴唇无声地嗫嚅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是悔恨，是绝望，还是在酝酿着更偏执的计划。
她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枯槁死寂的气息，与整个环境的压抑融为一体。
至于朱莓…依旧毫无踪影。仿佛已被那体育馆深处的黑暗彻底吞噬。
而张柠老师…想到她，张煜的心再次收紧。
昨夜混乱的突围中，她和其他几个生病的女生由冯辉和何木搀扶，但此刻…张煜的目光扫过人群，没有看到张柠老师的身影。
冯辉和何木脸上带着愧疚和恐惧，躲闪着他的目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张煜。
“张老师呢？”张煜的声音沙哑，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篝火早已熄灭，只有矿灯和安静眼中的蓝光照亮众人惨淡的脸色。
冯辉猛地低下头，肩膀开始抖动。何木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温阳沉重地叹了口气，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洞壁上，发出闷响：“…突围的时候…流弹…没…没撑过来…”
死了。
那个总是温柔笑着、咳着血也要把最后一点食物分给学生的张柠老师，像风中残烛般熄灭了。
她最终瘦骨嶙峋、空荡如架的身体，想必已冰冷地躺在某个冰冷的废墟角落，被风雪逐渐覆盖。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无力感席卷了张煜。不是因为冯辉和何木可能的不尽力，而是对着这操蛋的末日，对着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开枪的“清除部队”，对着制造了这一切根源的蓝山和那该死的G-013！
洞穴内的气氛更加凝滞，悲伤和恐惧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
“操他妈…操他妈！”王亮突然暴躁地站起来，来回走动，像一头困兽，“躲在这里算什么？没吃的没喝的！外面是怪物和想杀我们的人！我们他妈到底该怎么办？！”
他的情绪感染了其他人，绝望的气息开始蔓延。就连一直埋头计算的任斌也停了下来，眼神茫然地看着自己写满公式的破本子。
“会有办法的。”张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翻涌，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镇定。
他身体里的冰冷力量似乎也影响了他的心绪，让他在极度情绪下反而能更快地冷静下来。
“蓝山教授。”他看向那个角落里的身影，“研究所的备用入口在哪里？里面有什么？”
蓝山身体颤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张煜，过了好一会儿，才嘶哑地开口：“…前面…左转第三个通风管道…下面…有密码锁…”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里面…有最初的实验数据…一些未完成的血清…还有…馨馨最早期的…生物样本…”
馨馨早期的生物样本？张煜的心猛地一跳。那是在她彻底变异之前？或许…那才是拯救她，或者说，让她安息的唯一希望？
“我们必须进去。”张煜站起身，动作间牵动了伤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和麻痒，但他忍住了。他的目光扫过温阳、王亮等兄弟，“需要有人和我一起去。里面情况未知，可能有危险。”
“俺去！”温阳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妈的，算我一个！”王亮吐了口唾沫，握紧了钢筋。
任斌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闪烁着科学狂人的光芒：“我也去！原始数据至关重要！”
冯辉、王岩、何木、雁洋、吴东几人面面相觑，最终也都咬牙站了起来。在这种时候，抱团取暖是唯一的选择。
“安静，你需要在这里保护她们。”张煜看向洞口的女战士，目光落在陈琛和黄莺身上。
陈琛立刻露出担忧的神色，想要说什么，却被张煜用眼神制止了。
黄莺则挑了挑眉，抛来一个“放心，姐姐我可没那么容易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