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疑问和沉重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紧紧包裹。
而这个看似平静的校园夜晚,注定不会安宁。
……
一九九七年二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二月的最后一天,岭城大学在一种看似与往常无异的节奏中苏醒。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缺乏温度的光辉,空气中残留着冬末的寒意,以及初春泥土翻涌的、略带腥气的湿润感。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五清晨,课程、食堂、宿舍,一切似乎都沿着既定的轨道运行,重复着昨日,乃至前日的模式。
然而,对于张煜而言,这种重复的“普通”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他像一个混入精致舞台剧的、带着台本外记忆的演员,必须强迫自己跟上每一个节拍,念出每一句台词,尽管他深知脚下的舞台不过是搭建在深渊之上的薄板。
昨夜图书馆温馨那无声的邀请和指向后山的手势,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
后山……那里是校园的边界,更深入、更荒僻,传闻比旧图书馆更多。
笔记本中提到“湖心之眼”,而温馨却指向后山,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还是说,后山隐藏着另一个关键的“节点”?
“老六,发什么呆?快迟到了!” 王亮粗声粗气的催促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王亮已经利落地套上了那件印着模糊摇滚乐队logo的黑色t恤,结实的肱二头肌将袖口撑得紧绷,他正对着门后那面缺了角的镜子,用一把小梳子努力驯服着他那几根桀骜不驯的硬发。
脸上那道在真实世界存在的狰狞伤疤自然不见踪影,只有熬夜打游戏留下的淡淡黑眼圈。
“来了。”张煜应了一声,从床上爬起。他的目光扫过宿舍。
温阳正在将昨晚就准备好的、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穿上,动作一丝不苟,像一头沉稳可靠的巨熊。
冯辉嘴里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含糊地抱怨着水温太低。
王岩已经收拾妥当,安静地坐在书桌前,预习着今天《高等数学》的内容,镜片后的目光专注。
何木和雁洋则在为谁穿错了谁的袜子而低声争吵,像两只互相龇牙的幼犬。老九吴东还在床上赖着,发出满足的鼾声。
而老五任斌的床铺……被子依旧隆起,“哒哒……哒哒……”的细微按键声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仿佛他体内的发条从未停止转动。
张煜注意到,任斌露在被子外的一只脚,袜子颜色都不一样,且沾着些许干涸的、类似泥渍的痕迹。
他昨晚又偷偷出去了?去了哪里?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冲出宿舍楼,汇入清晨赶往教学楼的人流。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张煜精神稍振。
他刻意走在队伍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路过布告栏时,他看到一则新贴的通知——“本周日,校学生会组织‘镜湖春晓’划船活动,自愿报名,名额有限。”
“镜湖”就是校园里那个人工湖的名字。
看到“镜湖”二字,张煜的心跳漏了一拍,湖心那点诡异的银光和笔记本中“湖心之眼”的描述再次浮现。
“哟,划船?有点意思!”王亮也看到了通知,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何木,“咋样,猴子,去不去?说不定能邂逅个落单的妹子,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他咧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里充满了野性的活力。
“得了吧二哥,就你那狗刨式,别把船刨翻了就行!”何木毫不留情地吐槽,引来一阵哄笑。
温阳憨厚地笑了笑:“划船挺好的,活动活动筋骨。”他似乎对任何集体活动都抱有热情。
王岩推了推眼镜,淡淡地说:“周日天气预报有雨。”
“扫兴!”王亮嘟囔了一句。
张煜没有参与讨论,他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
是陈琛。她正和几个同班女生站在布告栏前,似乎也在看通知。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的毛呢外套,帽子上一圈白色的绒毛,衬得她小脸愈发精致白皙,像橱窗里昂贵的瓷娃娃。
下半身是深灰色的百褶短裙和厚厚的黑色连裤袜,勾勒出她纤细笔直的双腿和微微隆起的、柔美的臀部曲线。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通知,脖颈修长,阳光照在她柔软的发丝上,泛着淡淡的光晕。
似乎感受到了张煜的目光,她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眸与他视线相接。
她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低下头,小手紧张地捏着外套衣角,那副羞怯动人的模样,让周围几个男生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张煜看着她纯净无暇的样子,脑海中却无法抑制地闪过她在地底废墟中泪眼婆娑、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绝望神情。
两种形象在他脑中激烈碰撞,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怜惜与疑虑。
她是这个“镜像”中最脆弱的一环,还是……最危险的诱饵?
上午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大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
张煜坐在靠窗的位置,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后山和镜湖。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桌上划动着,划出的不是笔记,而是类似神经束网络或能量回路的扭曲线条。
课间休息时,他起身去走廊透气,刚走出门口,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带着冷冽花调的香水味。
黄莺正倚在走廊的栏杆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Zippo打火机,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叮”声。
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高领修身羊绒裙,裙子质地极佳,完美地贴合在她那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上,将她那饱满高耸、弧度惊人的妖娆,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以及丰腴挺翘、弧度惊心动魄的臀瓣勾勒得淋漓尽致。
裙摆长及小腿,侧面高开衩,行走间,一双裹着极薄透明黑色丝袜的、笔直修长到无可挑剔的美腿若隐忽现,脚上是一双墨绿色的绒面细高跟。
她波浪般的卷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垂落在她雪白的胸前,与深色的羊绒裙形成强烈对比。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眼线微微上挑,勾勒出妩媚的弧度,红唇饱满欲滴,如同熟透的樱桃。
看到张煜,她眼波流转,带着惯有的审视和一丝玩味。
“小学弟,魂不守舍的,又想你的小白花了?”她红唇微勾,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迈着猫步走近,那股混合着冷香和一丝烟草气息的味道强势地笼罩了张煜。
她几乎贴到他身前,仰起脸,吐气如兰,“还是说……在琢磨什么……危险的事情?”她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他的表象,直抵内心。
张煜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她V领裙口那若隐若现的深邃沟壑和雪白滑腻的肌肤。
这种成熟女性充满侵略性的诱惑,与陈琛的纯净羞涩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张煜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累?”黄莺轻笑一声,伸出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轻轻点了点张煜的胸口,指尖隔着薄薄的毛衣,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姐姐我倒是觉得,你精力旺盛得很呢。昨天在图书馆……找到什么‘好东西’了?”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最后几个字带着意味深长的试探。
张煜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去还书。”
“哦?是吗?”黄莺挑眉,显然不信,她凑得更近,几乎贴着张煜的耳朵,用气声说道,“小心点,小学弟。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容易……引火烧身。”
她说完,不等张煜反应,便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转身袅袅婷婷地离开了,那摇曳生姿的背影和迷人的腰臀曲线,再次成为走廊里瞩目的焦点。
张煜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黄莺的警告与朱莓如出一辙,她们似乎都知道笔记本的存在,但态度却微妙不同。
黄莺更像是……一种带着幸灾乐祸的旁观?还是别有目的的提醒?
下午是《电工学》理论课。上课前,张煜在教室门口遇到了安静。
她依旧是一身笔挺的、深蓝色的类似制服的套装,剪裁合体,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纤细的腰肢和饱满的美好。
齐耳短发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她手里拿着教案,正快步走向讲台。
在与张煜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似乎极快地扫过张煜的脸,然后便恢复正常,径直走上讲台,开始准备上课器材。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但张煜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异常。
安静的眼神,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关注”?是因为笔记本,还是因为别的?
这节课讲的是交流电路相位。安静讲课条理清晰,语言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如同机器在宣读说明书。
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书写公式时,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