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将一碗鱼片粥放在苏天乙面前,道:“知道你们苏家的贵女们都每天都是锦衣玉食,珍馐美味的。
这里的条件有限,我的手艺肯定比不上郡主府里的厨子,但好歹这些年在阿池嫌这嫌那的挑剔下,虽然仍无法叫她满意,可至少能入口了。
你且尝尝看,若是觉得不好吃,我再给你做些别的。”
男子的态度和煦,像个慈祥的长辈,与同先前来访之人说话时的态度竟有天壤之别。
苏天乙礼貌地道了声谢,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本以为会尝到鱼的腥味,没想到满口只有鱼片的鲜香与粥的爽滑。
无论是从调味还是火候,男子都拿捏得非常恰当。
“非常美味。”苏天乙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男子得了称赞,十分开心,道:“我还有几道拿手菜,慢慢做给你吃。”
苏天乙看了看他,吃了几口粥,又看了看他,如此几次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喜欢苏咸池?”
突然被这样问,男子先是一愣,随后慢慢地红了脸,并没有否认,而是小声道:“这世间男子,能有几个不喜欢她?”
对于这个结果,苏天乙丝毫不觉得意外。
苏咸池的魅力,那真是……可以说是上至耄耋老人,下到刚知事的少年,通吃。
苏天乙对此没什么意见,男子却不好意思了起来:“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倒也没什么痴心妄想。
就想着能像过去的那些年一样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每日里能见到她,哪怕她昏睡不醒,我也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了。”
苏天乙闻言忍不住扶了扶额,得,又沦陷了个纯情老少男。
“看您的模样许是刚过不惑之年,你知道苏咸池已经六十多奔七十了吗?
这样悬殊的年龄差距您能接受吗?”
“我因为学医的缘故,平常比较注重养生之道,你看着我好像四十来岁,实际上我已经六十出头了。”
“那她也是比您大几岁呢。
您能接受吗?
您家里人怎么想呢?”苏天乙看不了男子那一脸娇羞的模样。
“年纪有差距不是什么问题,我不在意的。
她那么好,别说大我几岁,就是大我十几岁,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况且这跟我家里有什么关系?
我的事我自己就做得了主。
我父母具已仙逝,家里还活着的长辈没几个了。
我都已经成了族叔辈的了。
我年轻的时候醉心医术,旁的全都不放在心上,连亲事都没定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老了老了居然遇上了她,这真是……我这才知道,自己并非不会动心,只是不曾遇到能令我心动之人。”
苏天乙又扶了扶额,心道那是你没早遇到苏咸池,早遇到她,你早就动心了。
从男子这里,苏天乙得到了许多信息。
他叫沈霆,祖辈都是行医的,到这一代,出了他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医学奇才。
沈霆的家人在当地都是小有名气的大夫,很是被百姓们推崇。
沈霆比他们的医术更加精湛。
他一心扑在医学上,连娶妻生子都顾不上,直到现在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关于他与“灭苏同盟”首领的相识,也是机缘巧合。
沈霆的医术高超,不止在当地广为流传,甚至还有人不远千里而来找他治病。
当年,那人找到他的时候,他为他诊过脉,发现他身体强健,除了有点肝气郁结,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没病还跑来找他,沈霆当即就要把人赶回去。
可那人却给他展示了自己的伤口。
沈霆这辈子也没见过那样的伤。
左胸斜向下直延伸至右下腹。
看着 被很粗糙、完全不锋利的物品所伤,伤口很深,却并没有皮肉翻飞,也不怎么流血。
沈霆弄不明白,什么样的东西能造成这样的伤,而且从脉象上完全看不出。
当他得知男子已经被伤了四个月有余的时候就更加震惊了。
这样深的伤口,便是止住了血,可不愈合的话,也有极大的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死于痈疽之症。
但眼前之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但身体可以说完全有受到影响,并且还健健康康活蹦乱跳了四个多月都没事。
这样的病患,沈霆觉得自己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何其幸运。
当即欢喜地把人留了下来,每日研究如何为其治疗。
他试了无数种方法,发现无论用什么药,伤口都没有一丁点儿愈合的征兆。
病患能够感觉到疼痛,且这种疼痛会一点一点的增强,仿佛是刻意折磨他一般。
伤口很难看,却又很平整,就好像被生生割裂开的皮肤原本就长那个样子。
而那道狭长的伤口,就像是地面上的裂缝,给人一种感觉,只要盯着里面看,就能窥见深渊的模样。
很快,三个月过去了。
沈霆虽然对伤口的治疗进展不大,但成功地减轻了病患的疼痛之感。
他几乎试遍了所有能够止痛的药材,都不见成效,谁能想到有一天病患却十分欣喜地告诉他,伤口没有前一天痛了。
沈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是哪一味药起了效,结果检查伤口的时候发现包裹伤口的布上沾了浅浅的灰色印记,疑似是什么东西的灰烬。
沈霆找来药童询问,得知其随母亲进庙烧香,插香的时候不小心沾了些香灰,因为着急赶回医馆,就没来得及清洗。
直接用沾了香灰的手给病患包扎了伤口。
这件事,给了沈霆启发。
他开始尝试把香灰加进药材之中为病患治疗,可除了能减轻疼痛,对于伤口的愈合却收效甚微,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作用。
而且作为止痛药物,起效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即便已经将香灰加到了最大剂量,也不过只能维持半天而已。
也就是说,想要伤口不疼,一天需要服用两次。
眼看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而伤处的治疗迟迟没有进展,病患还没说什么,沈霆先坐不住了。
“你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因为伤口看上去不同寻常,所以最开始接诊的时候沈霆就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病患的回答是从山上坠落的时候,被不知名的树枝划伤的。
眼见他还要用这个借口搪塞自己,沈霆急了:“别再拿什么鬼话忽悠我了!
什么树枝能划出那样的伤口?
最好收起你的谎话!
我对你的身份来历以及想要去做什么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我只想治好你那该死的伤!
但若是你不配合,我不保证这香灰的止痛效果能持续多久,更不能保证你的伤会不会恶化甚至要了你的命!
所以,你最好乖乖地给我说实话,你这伤,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