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源脸上属于人性的那一面一点点减少,就如同遇火的雪花般消融。
这会儿他的肌肤苍白如尸,一道道扭曲狰狞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自他脖颈向下蔓延,爬满了他的浑身上下,仿佛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图腾。
当第七十道流光入体,他那一头漆黑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所有色彩,化作了毫无生气的死寂灰白。
八十道、九十道……
最后一张清心箓在他身前自发地剧烈颤抖起来,符纸上的灵光拼命闪烁,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抵抗,但下一秒,便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凶戾鬼气迎面撞上——
轰!
符纸炸裂,化作一蓬细碎的白芒,旋即被更加汹涌的血色彻底淹没。
此刻的展厅内,只剩下最后几道最为凶戾的黑红流光还在盘旋,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终极的恐惧,发出了哀鸣般的颤音。
星野源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睛,已经看不到丝毫眼白与瞳孔的区分,只剩下两潭深不见底、翻滚着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纯粹血池。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得如同万载玄冰。
他抬起手,轻轻一握。
最后几道流光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啸,不受控制地投入他的怀中,被他周身澎湃的鬼气瞬间撕扯、吞噬、融合!
嗡——————!!!
所有的黑红流光,尽数归于一体!
庞大的鬼气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屋顶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彻底掀飞,砖石瓦砾在冲天而起的猩红鬼气中化为齑粉!
以古董店为中心,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暗红色能量光柱贯通天地,将上空笼罩东京的黑烟都强行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光柱之中,星野源的身影缓缓悬浮而起。
灰白的发丝在狂暴的能量流中狂舞,一身衣物早已被侵蚀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由最精纯的鬼气与血纹凝结而成的暗红色骨甲,覆盖住关键部位,边缘流淌着熔岩般的毁灭光泽。
他周身缠绕的鬼气已然实质化,如同亿万哀嚎的怨灵组成的黑色披风,在他身后猎猎招展。
血红的双眼淡漠地俯视着下方疮痍的大地,里面只剩下最纯粹的……漠然与毁灭欲。
人性好似已经荡然无存。
他垂下目光,落到已经化为废墟的古董店里。
然后抬手,一握。
玉藻前和恩雅的身体同时化作一白一蓝两团流光,瞬间脱离地面,撞向半空中的星野源!
光芒融入的刹那,星野源身后那九条原本只是虚幻莹白的狐尾骤然凝实,却不再是纯粹的莹白,而是晕染上了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泽。
他背后舒展开来的龙翼也彻底蜕变,不再是晶莹的冰霜,而是化作了更加狰狞、仿佛由无数血色结晶堆叠而成的骨翼,翼膜上流淌着熔岩般的毁灭纹路。
地面上,浅羽信一仰着头,墨镜下的嘴角微微抽动,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呆滞:“喂喂……他这算是……彻底鬼化了?”
高杉悠介眉头紧锁,感受着天空中那具躯壳里散发出的、如同深渊本身般的死寂与疯狂,沉声道:“至少……我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上还有半点生命的气息了。”
就在这时,覆盖了整个东京天空的、由无数怨念与源质汇聚而成的漆黑浓烟,剧烈地翻涌起来。
一张巨大无比、由黑烟构成的模糊人脸,缓缓在天幕上浮现,轮廓依稀能辨认出黄泉津命的特征。
他俯视着下方气息已然超越某个界限的星野源,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叹息,声音宏大而重叠,回荡在天地之间:
“何苦?”
星野源缓缓抬起头,血池般的双眸迎向那张巨脸。
他开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却仿佛有成百上千个怨毒而疯狂的声音在与他一同低语:
“三分钟。”
“我会试着……拉你一起死。”
话音落地的瞬间——
轰隆隆隆——!!!
东京上空,那原本被黑烟笼罩的天幕,骤然被无穷无尽、散发着猩红光芒的雷云强行撕开侵染!
漆黑的怨念与猩红的雷云疯狂地绞缠、碰撞、融合,将天空化作了红与黑交织的、沸腾的毁灭炼狱!
星野源血晶龙翼猛地一振,身形如同逆射的血色流星,悍然撞入了那片红黑交织的云烟深处!
下一刻——
嗤啦——!!!!
亿万道猩红如血的雷霆,如同创世之神挥出的毁灭鞭挞,瞬间布满了整个东京的天空!
蕴含着无尽鬼气与诅咒的猩红雷霆撕裂云层,撕裂黑烟,撕裂空气,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映照得如同万鬼狂欢的血海地狱!
......
星野家别墅上空,激烈的战斗骤然停滞。
卡洛儿手握黑镰,周身数据流明灭不定,土御门晴晖脚下的朱雀虚影也收敛了火焰。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望向那将世界染成一片血红的天空,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愕与凝重。
“这种力量……”土御门晴晖细长的眼眸眯起,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震颤。
卡洛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镰刀,蔚蓝的眼眸深处倒映着漫天猩红。
......
佐佐木家庄园外的林荫道。
宫村隼户挥出的利刃停滞在半空。
佐佐木绫音周身跳跃的雷光也微微一滞。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生死相搏,同时转头,遥望东京市中心的方向。
宫村隼户脸上的温和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佐佐木绫音清冷的眼眸中,则映满了那覆盖视野的猩红,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
星野家别墅内。
星野凛、清水优、白柳彩羽、莫妮卡、莉丝、布拉……所有人都挤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仰着头,望着窗外那如同末日审判般的猩红天幕。
那毁灭性的光芒透过窗户,将她们一张张或担忧、或恐惧、或茫然的脸,都映成了同样的血色。
“哥哥……”星野凛轻声呢喃,手指紧紧抓住了胸前的衣襟。
整座东京,所有残存的幸存者,无论藏身何处,无论正在经历什么,此刻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仿佛要将苍穹都彻底撕裂、焚尽的猩红雷霆。
天地间,只剩下血色雷霆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