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继续说道:“厂里决定,派你个差事,去机修厂走动走动,交流学习一下。 主要是了解他们物资管理、特别是特种钢材和工具耗材的采购、仓储和使用流程,看看有没有咱们可以借鉴的地方。顺便嘛,也维护一下兄弟单位的感情。”
杨厂长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机修厂的李厂长,跟我也是老交情了。 你过去,代表咱们厂,姿态放低点,虚心学习。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安排人接待。估计得待上一两天,吃个饭,喝顿酒是免不了的。 怎么样,这个任务,能完成吧?”
刘国栋一听是这事,心里立刻明白了。这属于常规的厂际交流,美其名曰“学习取经”,实则就是公关联谊,巩固关系。这种差事,轻松,还能落点人情,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而稳重的笑容:
“厂长您放心! 这本来就是咱们采购科分内的工作!兄弟单位之间,确实应该多走动、多学习!我保证虚心求教,把机修厂的好经验带回来!和李厂长那边,我也一定把咱们厂的问候和诚意带到! 保证完成任务!”
杨厂长满意地点点头,对刘国栋的态度很赞赏:“好!我就知道交给你没问题!具体安排你看一下这个。” 他说着,把桌上那份文件推给刘国栋。
刘国栋接过文件,低头快速浏览起来。前面都是些官样文章和行程安排,当他看到接收单位的具体名称和地址时,目光突然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红星机修厂”!
红星机修厂? 刘国栋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昨天刚和柱子结婚的那个梁拉娣所在的厂子吗?这么巧?
脑海里瞬间闪过梁拉娣昨天在婚宴上那泼辣利索、一脚踹翻贾张氏的画面,还有何雨柱那副被治得服服帖帖的怂样。万万没想到,杨厂长安排的这次出差,目的地竟然是那里!
这突如其来的关联,让刘国栋觉得有些意外,甚至有点……微妙的戏剧感。但他毕竟是在场面上混久了的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他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抬起头,对杨厂长笑道:
“厂长,我看完了,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杨厂长点点头:“好,去吧。也不用太着急,毕竟咱们厂子离的还算是近的!”
“是,厂长。” 刘国栋拿着文件,退出了厂长办公室。
走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走廊上,刘国栋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红星机修厂……梁拉娣……这下有意思了。
本来他以为和梁拉娣之间的交集也最多就是在那场婚礼之后就是跟柱子之间的关系了,谁能想到自己居然去对方场子里走动,这不得不让刘国栋感到命运的奇妙。
..........
机修厂
梁拉娣婚假只休这么多天,第二天自然要照常来厂里上班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也觉得刚结婚就请假太久不合适。可她一走进熟悉的车间,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梁师傅!恭喜啊!”
“拉娣姐!听说你结婚了?恭喜恭喜!”
“梁班长,大喜啊!什么时候发喜糖啊?”
“新娘子来了!快让我们瞧瞧!”
相熟的工友们,尤其是她带的那几个徒弟,一见到她,就纷纷围了上来,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七嘴八舌地道贺。消息传得飞快,昨天她徒弟刘磊去了婚宴,回来自然把师傅结婚的消息传开了。大家对于梁拉娣结婚,大多抱着朴素的祝福心态。她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不容易,如今找了个依靠,还是轧钢厂有名的大厨,条件算不错了,大家都替她高兴。没什么人嫉妒,更多的是觉得她苦尽甘来。
梁拉娣被大家围在中间,虽然性格爽利,但面对这么直白的祝福,脸上也不禁飞起两朵红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里洋溢着踏实和幸福的光彩。她笑着拱手回应:
“谢谢!谢谢大家! 同喜同喜!喜糖少不了大家的!等我忙过这阵儿,一定补上!”
喜糖这东西量大的还真没准备,不过她态度大方,毫不扭捏,工友们更喜欢她这性子,说笑声充满了车间,气氛热烈。
然而,在这片欢声笑语中,有一道目光却显得格外阴郁和复杂。那就是站在车间角落,手里假装摆弄着工具,眼神却死死盯在梁拉娣身上的崔大可。
崔大可此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辣搅和在一起,唯独没有甜!他脸色晦暗,嘴唇紧抿,看着被众人簇拥、容光焕发的梁拉娣,心里又妒又恨!
结婚了?她居然这么快就结婚了?!跟那个轧钢厂的厨子傻柱?! 崔大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千方百计想留在机修厂,眼看转正希望渺茫,就把主意打到了梁拉娣身上。在他盘算里,梁拉娣是寡妇,带四个孩子,负担重,但她是正式工,有城市户口!如果他能和梁拉娣结婚,就能顺理成章地把户口迁过来,工作也能想办法解决!这是他留在城里、摆脱农村户口最好、也是最好的机会!他之前没少在梁拉娣面前献殷勤,虽然梁拉娣对他不冷不热,但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坚持,慢慢磨,总有希望。毕竟,他觉得自己比梁拉娣年轻,还是个“黄花大小伙”,梁拉娣没理由看不上他。
可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梁拉娣不声不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嫁给了别人!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完了!全完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席卷了崔大可。他仿佛看到自己转正无望,被厂里清退,灰溜溜地回到农村老家的场景!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他留在城里的唯一捷径,就这么被梁拉娣的婚事给堵死了!
他看着梁拉娣和工友们谈笑风生,那幸福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心里恶毒地想着:哼!得意什么!不就是个二婚头,嫁了个傻了吧唧的厨子!带着四个拖油瓶,以后有你的苦日子过!
崔大可这明显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要知道当初他可是觉得梁大弟带四个孩子正是他下手的好对象。哪里知道现在城里的寡妇都这么抢手上赶着被人抢.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崔大可心乱如麻。梁拉娣这条路走不通了,还能找谁?厂里别的女工?要么年纪小看不上他,要么就是有主儿的。像梁拉娣这样“条件合适”的,几乎找不到第二个了!
他越想越心烦意乱,手里的扳手被他无意识地攥得死紧,指关节都发白了。一种走投无路的迷茫感和对梁拉娣“不识抬举”的怨恨,在他心里交织发酵。他必须尽快想出新的办法,否则,他就真的只能滚回农村了!可眼下,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出头绪。
这时,梁拉娣似乎感受到了那道不友善的视线,目光扫了过来,正好与崔大可阴郁的眼神对上。崔大可心里一虚,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修理工具,但那股如芒在背的尴尬和被他窥破心思的恼怒,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梁拉娣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也没多想,转身就去忙自己的工作了。对她而言,崔大可那点小心思,她早就有所察觉,但从未放在心上。更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了。
..........
医务室
中午下班铃声一响,南易就提着一个擦得锃亮的铝制饭盒,熟门熟路地溜达到了厂医务室门口。他特意换上了一件半新的工装,头发也用水仔细抿过,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期待和忐忑的神情。
没办法,因为何雨柱的搅局,南易现在依旧是天天上厕所,这不换身衣服估计他也不好意思进这个门。
他探头朝里望了望,只见丁秋楠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写着什么,侧脸线条清冷,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医务室的其他两个小护士看到南易,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抿嘴笑了笑,很识趣地端起自己的饭盒,说了句“丁医生,我们先去食堂了”,便结伴离开了,给南易留下了空间。
南易心里一喜,赶紧凑了过去,把饭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丁秋楠的桌角,脸上堆起自认为最真诚、最温和的笑容:
“丁……丁医生,还没吃呢?正好,我今天食堂活儿完得早,顺手多做了点,给你带了一份。今天这菜,我可是费了心思的! 你尝尝,肯定合你口味!”
饭盒里是他精心准备的一小份色泽红亮的红烧肉,肥瘦相间,颤巍巍的一碟清炒绿豆芽,清爽利落还有两个白面馒头。光是这搭配和卖相,就知道绝不是什么顺手做的。
丁秋楠连眼皮都没抬,依旧写着她的东西,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南师傅,谢谢你的好意,我说过很多次了,不用给我带饭,我自己会去食堂。” 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南易对她的冷淡早已习惯,丝毫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打开饭盒盖,让香气飘出来,然后厚着脸皮在旁边坐下,开始他今天的表演。他今天来,可不单单是为了送饭。
“嗨,食堂那大锅饭,哪有小灶精细?丁医生你工作辛苦,得吃点好的补补。” 他一边说,一边看似随意地引入了话题:“哎,对了,丁医生,你听说了吗?我们车间那个梁拉娣梁师傅,昨天结婚了!”
丁秋楠握着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依旧没抬头,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她对这种八卦兴趣不大,但梁拉娣毕竟是厂里的老师傅,名字还是知道的。
南易见丁秋楠没打断他,立刻来了精神,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和不易察觉的借题发挥:
“啧啧,你是没看见那场面!嫁的是轧钢厂食堂一个厨子,叫何雨柱,外号‘傻柱’!人倒是挺实在,就是……啧啧,那院里,简直是一团糟!”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观察了一下丁秋楠的反应,然后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闻:
“婚礼上居然闹出贼了! 院里邻居家一孩子,爬窗户偷梁拉娣小姑子的糖,让人家当场逮住!那孩子奶奶,就是个老泼妇,在现场撒泼打滚,骂得那叫一个难听!最后还是报警,警察来了才镇住场子!唉,你说说,梁师傅这找的什么人家啊? 这往后日子可怎么过?院里邻居是那种素质,丈夫……哼,我看也就是个老实过头的主儿,根本镇不住场面!”
他话里话外,无不贬低何雨柱和那个四合院的环境,隐隐暗示梁拉娣嫁得不好,跳进了火坑。同时,也是在无形中抬高自己你看,我南易虽然也是个厨子,但我有品位、有格调,绝不会跟那种乱七八糟的人家扯上关系,我未来的生活圈子,应该是像丁医生你这样清高、有文化的人才对。
丁秋楠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但“婚礼上闹贼”、“报警”这些关键词,还是勾起了她一丝微弱的好奇心。她终于抬起头,瞥了南易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还有这种事?”
就这一句,让南易如同打了鸡血!他更加得意,添油加醋地把贾张氏如何骂街、棒梗如何被抓、阎埠贵如何索赔等细节描述了一番,极力渲染那个院子的混乱和不堪。
然而,丁秋楠听完,脸上并没有出现南易期望中的同情或者对梁拉娣选择的鄙夷,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她觉得南易这种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尤其是议论一个刚结婚的女同事的行为,有些……小家子气,甚至刻薄。她重新低下头,拿起馒头,开始小口地吃南易带来的菜,但明显兴致不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