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茶在粗陶杯中渐渐失了温度,李青坐在桌边,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如细密蛛网,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房间每一寸角落,也透过未闩的窗缝,延伸向屋外的夜色。醉仙楼内外的喧嚣已渐渐低沉,只剩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和更夫有气无力的梆子声。天荒古城那昏黄的“天空”此刻也暗淡下去,只余建筑缝隙间漏出的零星灯火,勾勒出魆魆黑影。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李青很有耐心。他经历过比这更凶险、更漫长的等待。紫府中,心灯灯焰稳定燃烧,净世星光与混沌金丹的力量在酒癫所传口诀的调和下,圆融内敛,将他的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如同蛰伏的凶兽,将爪牙藏于温顺皮毛之下。
约莫子时前后,窗棂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夜鸟抓挠的“嗒”声。
来了。
李青眼帘未抬,手指却在桌面轻轻敲击了一下,一道微不可查的混沌之气逸出,在窗栓上轻轻一拨。
“吱呀——”
窗户无声向内滑开一掌宽的缝隙。
没有风声,没有破空声,一道淡淡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顺着窗缝飘了进来,轻盈落地,无声无息。黑影身形纤细,似乎是个女子,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眸光锐利,快速扫视房间。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桌边看似“毫无察觉”的李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托大”,但随即被警惕取代。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像捕食前的猫,微微弓身,蓄势待发,同时侧耳倾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就在她心神专注于隔壁、判断是否还有其他人之时,李青动了。
没有起身,没有大的动作。他只是对着那盏摇曳的油灯灯焰,屈指一弹。
一点微弱的混沌星火,精准地落在灯芯之上。
“噗。”
灯火并未爆燃,反而骤然向内一缩,瞬间熄灭!房间陷入绝对的黑暗!这黑暗来得突兀而彻底,连窗外透入的微光也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
夜行人瞳孔骤缩,暗道不好,身形急退,就要从原路穿窗而出!
然而,就在灯火熄灭、黑暗降临的刹那,一股沉重如山的“势”已笼罩整个房间!这并非灵力威压,而是空间本身变得粘稠、滞涩,如同无形的沼泽。夜行人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柔软却坚韧无比的墙,速度骤降,身形显化。
与此同时,黑暗中,一只修长稳定的手,仿佛早已等在那里,悄无声息地按向她的肩井要穴。手上并无耀眼光芒,只有一层内敛的灰蒙蒙光晕,却带着封锁灵力、镇压气血的玄奥之力。
夜行人惊骇,她竟完全没察觉对方是何时移动、如何出手的!危急关头,她娇叱一声,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度扭转,险险避开按向肩井的手,同时右腿如蝎尾倒钩,带着凌厉劲风,踢向李青下腹,脚尖隐有幽蓝寒芒闪烁,显然淬有剧毒或破甲之力。
李青不闪不避,按空的手顺势下压,掌心混沌之气微微一吐。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碰撞声。夜行人感觉自己的足尖如同踢中了万载玄铁,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反震而来,整条腿瞬间酸麻,更有一股诡异的气劲顺腿侵入,所过之处气血凝滞,灵力运转不畅。她闷哼一声,借力向后飞退,狠狠撞在墙壁上,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你……”她背靠墙壁,惊怒交加地看着黑暗中那道缓缓起身的模糊身影。对方明明只是金丹初期修为(李青刻意压制),但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按一震,展现出的力量掌控和对战机的把握,远超寻常金丹后期!更让她心悸的是那股侵入体内的诡异气劲,充满包容与瓦解的意味,竟在快速消磨她的护体灵力。
“谁派你来的?”李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血衣卫?银月宗?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向前迈了一步。仅仅一步,那无形的压力便骤然增强,夜行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仿佛被无形的山峦镇压。
夜行人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化为决绝。她猛地一拍胸口,似乎要激发某种自残或传讯的秘法。
然而,李青的速度更快。他并指如剑,隔空一点。一道凝练如丝的混沌之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没入夜行人胸口某处。夜行人拍下的手掌顿时僵住,体内灵力如同被冻结,那即将激发的秘法也被强行打断。她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终于露出绝望。
“我……我只是拿钱办事……”她艰难道,声音清脆,果然是女子,“有人出高价,要查清酒癫老祖带回之人的底细,尤其是……身怀特殊丹法之人。”
“雇主是谁?”李青问。
“不……不知。消息是通过黑市中间人传递,定金是上品灵石。只说要最详细的情报,尤其是功法特征、弱点、随身宝物……啊!”她突然惨叫一声,双手抱头,七窍中隐隐有黑气冒出,面容扭曲,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李青眼神一凝,身形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一掌按在她天灵盖上,混沌之气混合着一丝心灯净化之力涌入。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黑气极其歹毒迅捷,瞬间便湮灭了女子的神魂核心。女子眼神涣散,软软倒地,气息全无。在她眉心,一个极其淡薄、与噬道者额头印记有几分相似、却更加隐晦的扭曲符号一闪而逝,随即消散。
“灭魂禁制……”李青收回手,脸色微沉。这女子显然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一旦任务失败或被捕,禁制便会触发,瞬间灭口,防止泄露任何信息。这手法,阴毒而利落,绝非寻常势力所为。而且那禁制符号,隐隐指向噬道者或其相关势力。
是冲着自己混沌金丹来的?还是冲着星陨令,或者星使他们?抑或……是银月宗察觉少主被擒后的报复试探?
李青迅速检查了一下女刺客的尸体,除了几件寻常的夜行、刺杀工具和少量灵石,并无表明身份之物。他将其尸体收入一个空的储物袋(得自银月宗修士),清理掉房间内打斗的细微痕迹和血腥气,重新点燃油灯,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眼神冰冷。天荒古城的水,果然深不见底。他才刚到不久,便已有人按捺不住。而且对方行事如此隐秘狠辣,连雇佣的刺客都下了灭魂禁制,显然所图非小,且极度谨慎。
“咚咚。”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是天机子的声音:“李道友,可曾安歇?方才似有异动?”
李青打开门,天机子和星使已站在门外,显然都未深眠,被刚才短暂的交手惊动。星使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鼻翼微动,似乎嗅到了一丝极淡的、尚未完全散尽的血腥和禁制气息。
“无事,一只不开眼的小老鼠,已经处理了。”李青轻描淡写道,将储物袋取出,简单说明情况。
“灭魂禁制……噬道印记……”天机子听完,脸色凝重,“看来他们果然已经渗透进来了,而且动作很快。李道友,你已被盯上,此地不宜久留,明日我们需尽快行动。”
星使却看向李青:“你如何打算?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是暂避锋芒,还是……”
“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李青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既然他们找上门,正好顺藤摸瓜。而且,我们本就要打听消息,寻找机缘。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你的意思是?”
“奇物阁。”李青道,“酒癫前辈提起过,那里或许有古灯线索。我们明日便去。同时,放出些风声,关于‘古修遗宝’、‘星陨秘藏’之类的,看看能引来哪些牛鬼蛇神。另外,金不换那里,或许可以再深挖一下,看看他知不知道是谁在黑市悬赏。”
天机子沉吟:“此计可行,但风险不小,恐成众矢之的。”
“无妨。”星使冷声道,“正好一并清算。李青,我与你同去奇物阁。天机子,你留守,注意醉仙楼动静,尤其是那个月无痕,或许能钓出银月宗的鱼。”
计议已定,三人各自回房。后半夜再无波澜。
翌日清晨,天荒古城在喧嚣中苏醒。李青三人在大堂用过早膳,酒癫依旧不见踪影,老掌柜说他天没亮就拎着酒葫芦出门了,不知去向。
三人也未在意,按照计划,李青和星使略作易容(只是稍微改变装束和收敛气息),离开醉仙楼,朝着金不换昨日大致指点的方向,前往奇物阁。天机子则留在客栈,看似悠闲品茶,实则暗中留意各方动静。
奇物阁位于天荒古城西区,这里相对安静一些,建筑也稍显规整,但依旧透着混乱之地的特色。奇物阁本身是一座三层高的塔楼,外表灰扑扑的,毫不起眼,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只在大门一侧的墙角,刻着一个指甲盖大小、形如扭曲罗盘的奇异符号。
李青和星使对视一眼,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内景象与门外截然不同。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灰尘和古老物品特有的陈旧气味。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一排排高及屋顶的木架紧密排列,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物品:生锈的刀剑、残缺的玉简、色彩斑斓的矿石、风干的草药、造型诡异的雕像、甚至还有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古怪器官……琳琅满目,杂乱无章,很多都积着厚厚的灰,仿佛几百年未曾动过。
一个戴着厚厚水晶眼镜、头发乱如鸡窝、正趴在一张堆满杂物的大桌子上,对着一个残破罗盘嘀嘀咕咕的老者,头也不抬地道:“随便看,价格标签在底下,不还价。贵重物品在二楼,非请勿入。三楼是我的卧室,擅入者腿打断。”
这老者身形干瘦,穿着件油腻腻的灰色长袍,身上散发着机油、金属和草药混合的怪味,修为似乎只有筑基后期,但眼神透过镜片偶尔闪过的精光,显示他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李青走到近前,拱手道:“可是奇物阁阁主当面?晚辈受酒癫前辈指点,特来拜访,想打听些消息。”
听到“酒癫”二字,老阁主拨弄罗盘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了李青和星使一番,尤其在李青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撇了撇嘴:“那老酒鬼还没醉死?又给我找麻烦。打听什么?先说好,消息有价,童叟无欺,拿不出让我心动的东西,门在那边。”
李青不以为意,取出那枚星陨令(并未完全显露,只让对方看到一角),低声道:“想打听关于此令,以及与之相关的古物,比如……灯盏之类,还有混沌金丹后续修行之物的消息。”
老阁主看到星陨令一角,眼中精光一闪,坐直了身体,又听到“混沌金丹”四字,镜片后的眼睛更是微微眯起。他挥了挥手,示意李青收起令牌,然后慢吞吞地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这才道:“星陨令……还是阁主令。混沌金丹……嘿嘿,小子,你胆子不小,也麻烦不小。跟我上来吧。”
他站起身,佝偻着背,朝角落一个狭窄的木梯走去。木梯吱嘎作响,仿佛随时会垮掉。
李青和星使跟随而上。二楼比一楼整洁许多,但也更加昏暗,只有几盏嵌在墙上的萤石发出微弱光芒。这里摆放的东西明显更少,也更精致,大多罩在透明的琉璃罩中,标签上的价格令人咋舌。
老阁主走到最里面一个靠墙的博古架前,在某个不起眼的凸起上按了几下。博古架无声滑开,露出一间仅容数人站立的小小密室。密室内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古画,画的都是些星空、古灯、残破殿宇的景象。
“坐。”老阁主自己先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示意李青和星使坐另一把。
“星陨令,牵扯上古星陨阁,这个组织当年鼎盛一时,擅长观星、阵法、炼器,尤其精于利用星辰之力。后来一夜覆灭,原因成谜,但据零星古籍和遗迹残留信息看,与一场涉及‘噬道’的大劫有关。”老阁主开门见山,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你手中的阁主令,权限很高,或许能开启某些星陨阁遗留的禁地或宝库,但相应的,也会被某些存在盯上。比如,噬道者,以及……当年可能参与其中的叛徒势力,比如银月宗。”
李青点头,这些与他和星使掌握的信息吻合。
“至于古灯……”老阁主沉吟片刻,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扁平的铁盒,打开,里面是几片颜色暗淡、布满裂痕的青铜碎片,以及一张拓印在兽皮上的模糊图案。图案上,隐约是一盏样式极其古朴、甚至有些粗糙的石灯。
“这是老夫多年前,从一处古战场边缘捡到的残片,以及附近石壁上拓印的图案。经过多年比对古籍,怀疑与传说中的‘定世古灯’有关。此灯来历不可考,有说开天辟地时便存在,有说乃上古大能炼制,唯一确定的是,它具有镇压混沌、定鼎秩序的伟力。上古末年,似乎正是此灯破碎,导致噬道之劫失去最后制约,彻底爆发。”老阁主指着碎片,“这些碎片灵性已失,但材质特殊,老夫研究了数十年,也无法完全解析。你若需要,可以转让,但价格……”
他看着李青,意思很明显。
“这些碎片,我要了。”李青毫不犹豫。他能感觉到,紫府中的心灯,在看到碎片和图案时,产生了清晰的悸动。“另外,关于混沌金丹,尤其是九转契机,阁主可有消息?”
“混沌金丹九转……”老阁主抚着稀疏的胡须,眼中露出追忆和感慨,“古来能有此成就者,凤毛麟角。九转需大机缘、大毅力,更需要特定的‘引子’。据一本残缺的上古道书记载,混沌九转,需在‘混沌之气’相对浓郁,且处于‘将生未生、将灭未灭’状态的特殊环境下,引动自身混沌本源,完成终极一跃。这种环境,可遇不可求,通常存在于某些混沌遗迹、世界生灭的边缘,或者……某些以混沌为基的绝世大阵核心。”
他顿了顿,看向李青:“天荒古城往北三千里,有一处绝地,名为‘混沌渊’。传闻是上古时某位修炼混沌之道的大能陨落所化,内中混沌之气混乱狂暴,空间破碎,危险无比,但也可能存在一丝‘混沌源眼’。那里,或许有你需要的环境。但进去的人,十死无生,古籍记载,近千年来,仅有三人从中走出,两人疯癫,一人三月后身魂俱灭。你去不去,自己斟酌。”
混沌渊!李青将这个名字记下。虽然凶险,但总算有了明确的方向。
“多谢阁主指点。这些碎片,以及相关的古籍线索,需要多少灵石,或者以物易物?”李青问道。
老阁主搓了搓手,露出商人般的笑容:“灵石嘛,老夫不太缺。倒是你小子,能让酒癫那老鬼引荐,身怀混沌金丹和星陨令,想必有些特别的东西。这样吧,碎片和消息,换你一滴血,如何?”
“血?”李青眼神一凝。
“放心,不要你精血,只需指尖一滴寻常血液即可。老夫对混沌之血有些研究兴趣,绝不会用于诅咒、血祭等邪术,此心可对天道起誓。”老阁主正色道。
李青沉吟。一滴寻常血液,虽蕴含自身气息,但对方已立誓,且只是研究,换取急需的古灯碎片和重要消息,似乎可行。他看向星使,星使微微颔首,示意可以。
“可。”李青点头,指尖通出一滴鲜红的血珠,以灵力托着,飘向老阁主。
老阁主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玉瓶接住,封好,满脸喜色,随即痛快地将装有碎片的铁盒和兽皮图案推给李青,又取出一枚玉简,里面记录着关于混沌渊的零星记载和一副极其简略、可能误差很大的地图。
交易完成,双方都算满意。就在李青和星使准备告辞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重物倒地、木架倒塌的巨响,以及一个嚣张的喝骂声:
“老不死的!给老子滚出来!听说你前几天收了件‘星纹铁’,那是我们‘七杀帮’先看上的!识相的就交出来,否则今天拆了你这破店!”
老阁主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又是这帮泼皮!”
李青和星使对视一眼,看来是遇到地头蛇找茬了。两人起身,跟着老阁主走下楼梯。
只见一楼已是狼藉一片,几个木架被推倒,物品散落一地。四五个穿着统一黑色短打、胸口绣着血色匕首图案的彪形大汉,正大马金刀地站在店中,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交叉刀疤的光头壮汉,气息凶悍,已达金丹中期。他正一脚踩在一个打翻的木箱上,不屑地扫视着店内。
看到老阁主下来,光头壮汉狞笑道:“老东西,舍得下来了?东西呢?”
老阁主气得胡子发抖:“那星纹铁是老夫正当收来的,有契约为凭!你们七杀帮还要不要脸?!”
“脸?在这天荒城,拳头就是脸!”光头壮汉呸了一口,“少废话,交东西,赔五百灵石压惊费,不然……”他目光扫过走下楼的李青和星使,尤其在星使脸上停留,眼中露出淫邪之色,“不然,就拿你这店里的东西和人抵债!这小娘子不错,带回去给帮主暖暖床!”
他身后几名帮众也哄笑起来。
星使眼神瞬间冰寒,玉手已按在腰间(伪装过的)剑柄上。
李青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挡在星使和老阁主身前,看着那光头壮汉,平静道:“东西没有,灵石也没有。现在滚,或者,我帮你们滚。”
光头壮汉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修为平平(李青依旧压制在金丹初期)、面生的家伙敢这么说话,随即勃然大怒:“你他妈谁啊?找死!”
他大手一挥,蒲扇般的巴掌带着呼啸风声,就朝李青脸上扇来,掌风凌厉,显然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李青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右手,同样一巴掌扇了过去。动作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光头壮汉惨叫着,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洪荒巨兽拍中,凌空旋转着飞起,狠狠撞破奇物阁的大门,摔在外面的青石街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半边脸高高肿起,满嘴牙齿混着血沫吐出,趴在地上,只剩下呻吟的力气。
店内瞬间死寂。那几个七杀帮的帮众,脸上的狞笑僵住,如同见了鬼一样看着李青,又看看门外生死不知的老大,腿肚子开始打颤。
李青甩了甩手,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目光扫过剩下几人:“还需要我帮你们滚吗?”
“不、不用了!我们自己滚!自己滚!”几个帮众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出店门,抬起昏迷的光头壮汉,眨眼间跑得没影了。
老阁主目瞪口呆地看着李青,又看看门口破掉的大门,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苦笑道:“小友……你可惹麻烦了。七杀帮是天荒城三大帮派之一,帮主‘七杀’是金丹后期巅峰的高手,而且睚眦必报……”
“无妨。”李青淡淡道,“是他们先动的手。阁主还是先收拾一下吧,我们告辞了。”他并不想多惹麻烦,但既然麻烦找上门,他也不会退缩。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天荒古城的水,到底有多浑。
星使看了李青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彩,随即恢复清冷。
两人离开一片狼藉的奇物阁,融入街上指指点点的围观人群,很快消失在小巷中。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街对面一座酒楼的二楼雅间,一扇窗户微微开启。窗后,一双清冷如寒潭、带着白色面纱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眸的主人,身姿窈窕,气息内敛,赫然正是金不换口中那个“戴斗笠的神秘女子”。她手中,把玩着一枚样式古朴、与李青怀中星陨令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暗银色令牌。
“混沌气息……星陨令……还有她……”面纱下,红唇微启,吐出几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字眼,“目标确认。通知下去,计划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