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中的宴请,特别是大型宴请,都会提前多日下请柬。
国公府这次因绮春终于从发配地回京,又怀上一胎,更是铺张。
故而提前十日便下手准备,请柬提前送到各户人家中。
绮眉想了许久,辗转反复,嫉妒就像毒蛇一般啃咬她的内心。
一样的出身,甚至她比绮春更好些,怎么会一步步走到如今。
偶尔见姐姐夫妻,明显李仁待姐姐很是用心。
听说李仁也曾迷恋一个女子。
却从未做出过分宠妾的行为,该给姐姐的脸面与尊荣都给足了。
李嘉这人一直活得随心所欲,他遵从礼法,当礼法与自己的利益冲突时,他又很谨慎地按自己的喜好,先满足自己。
比如宠爱玉珠。
玉珠就算跟了他再久,地位也在绮眉之下,可玉珠这些日子越发不把绮眉放眼里,整日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恶心绮眉。
绮眉只觉得在这个家,活得不自在。
她去绮春府上时,见到的姐姐和她全然不同。
绮春一派当家主母的气派,那底气那姿态绝然是真正执掌中馈之人才有的。
反看她,做足了样子,心底发虚,李嘉待她和待那些妾室并无区别。
她只是出身强过玉珠和愫惜。
在王府,没有王爷的支持,身为主母,日子也不好过。
她想不通,玉珠敢偷听李嘉说话,就算真是玉珠,也不该就这么过去,毫不追究玉珠的过错。
换了是她,就算是宠爱的妾室,也要打得玉珠再不敢逾矩。
陈家妈妈有嫌疑,最少也要撵出去,因玉珠求情,还能留在府里伺候。
她连日来所做的所有决定,一一被李嘉否定。
这个主母还有什么当头儿?
她心中巨大的不安主要来自李嘉。
通过这些事件,她隐隐感觉李嘉不是做帝王的料儿。
沉不住气,心不够狠,城府不深……
可是她不敢放弃自己的梦想,自己唯一拥有的,只有将来可以执掌凤印的梦。
……
终于等到了国公府大宴之日。
不止京中大人物都到场,各诰命夫人,世家千金,连平日躲在深宫,难得一见的李笙都现身国公府。
很是凑巧,李笙的车与李嘉的车同时到达。
李嘉看到笙儿肯出来,很开心,跳下车先去接李笙。
绮眉挑帘等了一会儿,迎客的奴才接下前一个客人急忙跑来,放上下马凳,接王妃下车。
李嘉还在笙儿车前与她说话。
李笙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此时看着也像强打精神。
毕竟失了母亲不久。
看到绮眉下了车,李笙走过来,几人一同向府内去。
笙儿慢悠悠问,“皇嫂怎么也来了?”
“我如何不能来?”
“以为六皇嫂没心情出来,毕竟一家姐妹,看看春姐姐再看看六皇嫂,心中不免难过。徐大人也够偏心的,从未见过徐家给六皇嫂办过这么大排面的宴请。”
这话直戳绮眉心窝子。
她脸色发白,只做没听到。
笙儿冲着御史家的一位千金招招手,那女孩子过来向她行礼,又红着脸向李嘉夫妇行礼。
一对水汪汪大眼睛只瞧在李嘉脸上。
不多时已遇见几位小姐,绮眉才晓得自己这个夫君仍那么受京中少女欢迎。
也是,他还年轻,一副好皮囊,母亲虽是戴罪自戕,毕竟用的皇后仪制下葬。
再不济也是王爷。
她的夫君仍是京中千金眼里的“香饽饽”。
李笙拿着扇子挡着脸与千金们小声说话,一时又笑起来。
绮眉总觉得这个小姑子在说自己的坏话。
她回头对玉珠道,“跟好我,你初次参加这样的宴请,别错了规矩。”
“王妃放心,我虽没做为客人参加过,从前却是常跟着爷伺候的,见惯了,知道规矩。”
玉珠倒是不慌不忙,全无小户人家女孩子的拘谨。
她站在李嘉右边,左右逢源点头与人示意,很是老练。
所做的一切挑不出错,像扎入手指上透明的小刺,和别人说不清,就是不舒服。
绮眉瞧瞧李笙,因为贵妃冒险牺牲知意换来她的安稳生活。
自己娘亲没了,她倒有心来参加徐家的宴请,什么东西。
再瞧瞧玉珠和紧随其后的陈妈妈,心内冷笑。
侧妃啊,享受你此时的尊荣吧,过了今天你就享受不到了,陈妈妈也救不了你。
到垂花门,见一丽人,头戴花冠,着青空蓝圆领长袍,系冰山蓝革带,看似普通,那袍子所有镶边都是小颗珍珠缝坠上去的。
不止手工繁杂,光是找到相同大小相同成色的珍珠就很难得了。
怎么说,那件衣服也有几百颗珍珠。
领处更是用的粉珠点缀,这件看着普通的袍子所费何止千两?
绮春并未戴多余配饰,也不必穿夺目鲜艳的颜色,一件衣服就表明了谁是今天的主角。
更不消说那顶与衣袍相搭配的冠子,虽特意用了小冠,依然美不胜收。
见到绮眉,她上前拉住妹妹的手,亲亲热热仿佛两人从未产生过嫌隙。
“姐姐今天格外美丽。”
“这件衣裳当真华贵双无啊。”绮眉由衷夸赞。
绮春衣服上的珍珠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晕,映得好像她这个人在发光。
的确如仙女下凡。
其他贵女也围上来问这衣服哪里订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夫君一早才拿出来赠予我做礼物,我说太奢华,他偏要我今天上身。”
绮春脸上浮出两朵红云,眉眼间尽是小女儿态的幸福。
女孩子们发出艳羡惊叹之声。
绮眉心中满是酸涩,女子的幸福多来自夫君的爱重。
这种幸福,这一生她徐绮眉恐怕也不能拥有了。
偏偏和自己最亲近的姐姐却能得到。
她咽下苦涩,勉强笑道,“姐姐好福气,姐夫这般会疼人。”
绮春满足的笑意证实绮眉夸到她心里去了。
绮春还要继续迎接客人,绮眉带着玉珠先到正堂。
座位是提前排好的,有下人专门引领人入席。
绮眉见自己座位不在主桌,李笙反而能与绮春一桌,心中更加生气。
……
因徐家统领五路军,绮春回京,又有了喜,这次宴席分外热闹。
玉珠许久不出来,她是侧妃,坐不到王妃那桌。
离开绮眉,只由陈妈妈服侍,她反而更自在。
国公府的女席用酒特别绵软香甜,有三种口味,玫瑰、梅子、茉莉,以糯米发酵酿制,格外好喝。
每种饮上一些,喝下来也半醉。
玉珠有些不胜酒力,支着脑袋与一旁的侯府姨娘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绮眉那桌丫头倒酒时手滑,酒水洒了绮眉一裙子。
这次出门绮眉没带丫头,只有胭脂一人跟随,此时只能叫她去门口马车上取件更换的衣裳。
胭脂没多想,快速出府又回来,跟着绮眉去更衣。
又将换下的衣服收好。
回席时却不见了玉珠。
胭脂一阵心慌。
眼神不由瞟向主座正接受贵妇敬酒的绮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