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春拿着纸条来到墨香斋时,李嘉背着手悠闲地品评墙上字画。
“五哥找我来,不会只为让我看字画的吧?有事请讲。”
“这话该我问你,你约的我。”李仁翘足而坐,仰头看着自己貌如谪仙的弟弟。
“我约你?你说哪门子胡话,我和徐家老六正赌输赢,来个小厮把我叫走,说你要见我。”
绮春听到这里,推门而入,亮出掌心的纸条,“六弟,这可是你写的纸条?”
李嘉拿在手上,只一看道,“像我的,却非我所写,像是故意模仿。”
他凑近反复看,又凑近鼻子闻了闻,抬头时,脸上的嬉笑不见了,问自己嫂嫂,“哪来的?”
“有人私下给你哥哥的,既不是你便是有人使坏喽?”
绮春看看自己丈夫,多亏李仁时时谨慎,去书房时还叫人一起跟着。
若真闯进去,也有个见证。
到时,倒霉的只会是屋内的女子。
“告诉五弟一声,那屋里有个女子,是你的侧妃。”绮春道。
李嘉脸色大变,绮春不等他问就说,“我及时过去,既没人进去,也没人知道里头是谁。”
李嘉闻言长出口气抱拳道,“多谢嫂嫂,事关侧妃清名,她那性子若真受辱,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六弟该好好整顿内宅。”
她淡淡说了句,便道乏离去。
前头一大院子人等着她招呼,离开太久不成体统。
屋里只余两人,李仁慢悠悠说道,“这种局不会是弟弟的手笔,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你没那么蠢。”
“但此局若是旁人所设,那可太厉害了,一举把我拉下水,你虽受连累,最终难堪的人是我。”
他勾唇一笑,叹息似的说,“多亏绮春,我倒真是娶了个好妻子。”
这话像把刀似的不留情捅了李嘉一刀。
……
这件事是谁所为显而易见。
没有证据,但大家心知肚明。
特别是李嘉,纸上沾染的淡淡香气,为绮眉所特有。
她不爱旁人用相同的熏香,嫌太俗气。
故而托了云之采购名贵香料,自己找了古籍照着书上制出。
的确不俗,也的确特别。
寥寥数字,纸上便沾了淡淡幽香。
那纸也是李嘉特殊定制的,纸上有很不明显的暗纹,摸起来手感与别的纸也有些微的区别。
绮眉不知道,她不过问书房之事。
也许她本就不在意李嘉会不会发现。
她只想让李仁上当,进入房内,看到衣冠不整的玉珠。
这个责任,本该由男子承担。
可到时事情越传越离谱,越难听。
后果可想而知,首当其冲受难的,是女子。
……
看到姐姐匆匆离开,绮眉的心就悬起来,强装镇定。
胭脂找不到玉珠,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
伤害女子最直接有力的方法,当然是毁了她的清名。
胭脂打量一下绮春,当时就思量要不要救助。
这里是国公府,自己不好到处闯着找人。
大宅中路径曲折通幽,为了观景,多有重复小路。
她找个小丫头给绮春带了句话,“六王侧妃不在休息室,恐有蹊跷。”
余下的就看玉珠的运气了。
玉珠运气不错,遇到绮春这样机警聪明的主母。
她马上联想到有人要对付自己夫君。
便赶向男宾区。
若把女人使计弄到休息区不大可能,对方目的不会只是毁了这女子,而是针对自己夫君李仁。
那便应该把女人带到一个别的男宾客不会去的地方。
何况男宾休息室外留有听差的下人,把人带过去并不方便。
只一推断,便断定人可能被带去了书房。
国公府书房离休息处不远,需弯道拐,不易叫人看到。
她匆匆赶去,生怕李仁先到,上了当。
不曾想李仁心眼子也多,竟叫了人一起去。
这才险险没出事。
她要晚去一会儿,李仁同旁的男人进了那房间。
六侧妃的名声算完了。
白白毁掉一个不相识的女子,非绮春所愿。
在国公府里出的事,又逢她的喜日子,就算只是毁了侧妃,保住李仁,绮春也如吃了苍蝇。
她自小让着绮眉,已经习惯。
心中有些生气,也猜到后宅中,这位侧妃没少给妹妹委屈。
她自己为人妻子,理解妹妹苦衷。
回了席,绮眉发现姐姐几次意味深长瞟自己,心中慌张。
先是咬牙当做不知。
后又想想,她徐绮眉是徐家人,徐家没有孬种。
当下平复心情,迎着姐姐目光,笑了笑。
找个借口起身,叫过胭脂,陪自己“登东”。
两人走开,她问,“陈妈妈,玉珠怎么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我们去寻一寻,若是酒沉,叫碗醒酒汤给她,别失了礼数。”
……
李嘉头脑发昏,不敢相信绮眉会这样害自己、害玉珠。
她倒没直接对他做什么,可是玉珠出事,丢的也是他的脸面。
他看玉珠脸上发烫,仍然迷糊,赶紧让人送醒酒汤过来。
把玉珠放在自己怀里,一勺勺喂她喝下。
玉珠缓缓睁开眼,却见自己躺在李嘉怀中,她坐直身子,想起自己在徐国公家做客。
“夫君怎么与我单独在一起,这成何体统?你跑来女宾休息室,冲撞贵女可怎么好?快走吧,我没什么,就是多饮了两杯,真是奇怪了,怎么走到这里的?”
“唉头好痛,你快走吧,一会撞见人就不好了。”
李嘉有点心疼玉珠,问她,“真想不起来怎么走到这里的?”
玉珠却尖叫一声,掩住自己衣裳,又发觉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呆愣一下,问李嘉,“我失态了?”
“没有,放心吧。先把解酒汤喝完。”
见李嘉还要亲自喂她,玉珠脸一红,接过去道,“我自己来。”
她喝光了汤,歇了会儿,缓了头痛,又觉脚下轻飘飘地,骂道,“陈妈妈把我丢在这里,自己去乐,忘了主子了。”
“不怪她,这里是国公府的书房。”
“什么?”
玉珠并非不懂礼数之人,知道贵人家的书房向来不让外人进。
她怎么跑到人家书房中来,又如何一点记忆也没有。
“我是不是闯祸了?”
“这书房在男宾席这边,有人在你饮的酒中下了药。”
两人静默一会儿,玉珠像没听懂似的,呆了许久。
重复道,“有人下药?”
“可是怎么下的呢?”
“而且有人以我的名义约了李仁到书房。”
玉珠脸一下白了,以为在自己晕过去时,发生了不堪之情。
她眼泪一下涌上眼眶,颤声问,“我是出丑了?他进来瞧见了我,还是……”
再过分的事她说不出,绝望地看着夫君。
“别怕,没发生什么……”
“那我的衣服如何乱了?还有头发……”玉珠眼泪成串往下掉。
李嘉赶紧坐在她身旁把她搂在怀中,温柔安慰,“都没有。李仁没那么傻,他走到书房前就停住,绮春王妃过来,先进来瞧过,见是你,自然不会叫她夫君闯入。”
玉珠扑到李嘉怀中,一阵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