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子隔日什么话也没有留下,不顾郑工头那帮旧部弟子的挽留,拿着萧澍备好的一个包袱,独自一人离开了道观继续云游四海,当一名闲散小道去了。
她觉得这也符合那糟老头子的骚操作,或许那包袱里早备好了老财迷想要讹一笔的银票子。
只是多少还是有些遗憾,没能和这个不着调的半路师父好好道个别。
书院研考当天,她大老早就兴冲冲地登上程邝的马车,却迟迟等不到萧澍他人,直到阿金出府向她和程邝回禀才知,萧澍三日前就偶感不适,今日抱恙称病,无缘研考。
三日前,那不就是她背他下山那晚么?
她懊悔自己的粗心,那夜或许真不该只图自己一时开心,强行多灌了他两口黄汤,又把这绣花枕头给整病了。
她一边忧心他的病情,一边意兴阑珊回到程邝马车上,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勉强与程邝谈笑着奔赴书院。
恍惚着入堂坐定后,她看着身边萧澍那张空荡荡的桌案,心不在焉地,只在接过程邝投来的一句“量力而为”的安慰话,她按部就班将牢记在脑中滚瓜烂熟的那篇文章,埋头一字不落地迅速写好,且在夫子们惊艳的目光下第一个交卷后,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书院。
在书院外,她强取豪夺了刘义家的那辆马车,直接赶到萧家。
她急匆匆冲进萧家内院,正看萧澍躺在院外席榻上纳凉,阿金则在旁很尽责地充当丫鬟角色,正给小主扇风。
边上矮几上,惯例放凉一碗浓稠的滋补汤药,那古怪味道她一闻就知道特别难以下咽。
“四小姐好。”阿金听到来人动静,抬眼发现是她后,便憨笑打声招呼。
她三两步并做一步闪到他身边,看他面色红润并无异样,就才稍微放下心中焦灼:“我说你怎么又病了?”
她不放心地,干脆自己上手对他这探探头,那捏捏肩的把他整个上半身先摸个遍才作数,阿金对她习惯冲自家小主动手动脚的行为已司空见惯,想阻止的嘴刚张开又放弃地闭上了。
他这才懒懒睁眼,睡意惺忪按住她不老实的手,借力撑坐起来:“我没病,就是不想去书院罢了。”
“没病干嘛不去书院啊?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当然知道啊,我就是故意抱恙不去的,谁敢奈我何啊?”
“你口气倒不小,连殿下都去书院研考了,你又想闹什么?”
“殿下也只是想借此研考一事,勘探他人才学深浅,将来是否能招募麾下为己所用,是人都知道今日研考内容是我二姐那本谏言所出,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费事再陪跑这一趟,抢尽风头,挡他人仕途呢。”
“那你让我背写那文章......”
“你在书院是什么水平人尽皆知,这个不用我多说了吧,我总不能让大当家在那帮纨绔子弟面前丢尽你家哥哥们的脸面吧?”
她悟出他的用心后,不禁心里一阵暗爽得意。
“研考这事好说,今日我可是不负众望所归,将你的那篇文章一字不落全给写上去了,而且还是第一个交稿给夫子的,我厉害吧?”
“第一个交稿?我看你是演都不演了啊?”
“那还不是听阿金说你病了,我正着急你的病,就连家也没回先过来看看你,而且我过一会儿就要带人押镖到临镇去了,家里都让阿袁他们替我准备,我都没空亲自监督。”
他目光垂下,眼底藏不住的欣喜:“既然大当家如此关心我,那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东西送你。”
他起身拉着她,一起走到自己经常调制香脂的窗台边。
“本想你押镖回来再给你的,既然你来了,就提早给你好了。”他将香案上挨着她那只木雕小鹿旁的一只不起眼的白色瓷瓶拿起,囫囵地塞到她手心里。
“这是什么?金疮药吗?那倒不用了,我此行随身都备好了药的,估计都用不上。”
她抛着手里的瓷瓶漫不经心解释着,没发现他脸又黑了。
“颜大虎,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女的啊?真是蠢的要死,这不是金疮药是香脂,涂你身上的香脂,谁会送姑娘家金疮药的啊?”
“香脂?”她听明白后一瞬惊喜,赶紧拧开瓷瓶凑近闻了闻:“好香啊,味道像是......桃子。”
他点点头,看她如此开心,语气便软下来:“我觉得这是最适合你的桃香,我专为你调的这个味道,仅此一味,你喜欢吗?”
她满脸溢出来的欢欣雀跃,最后原地蹦跶了一下,对着他头点的飞快:“嗯嗯嗯,我喜欢,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味道它好特别好可口啊,和我娘用你们家的那种花香都不一样,又香又甜的,我差点把它当成桃子咬上一口了。”
听到她亲口说喜欢后,他得意又傲娇地扬起下巴。
“我本来就说你就像水蜜桃一样,表面看上去毛毛躁躁的,但是内心就是很甜很可口,有时候确实挺让人想咬上一口的。”
“哦......那我明白了,所以,那晚你把我当成果子,才对我......”
她咬唇忽然止住话,低头扭捏地晃了晃衣角,他也是想到什么眼神闪烁不定,两人都同时欲盖弥彰地别过脸。
这边,阿金眼珠子都要惊得凸出来掉手里了。
这情况不太对劲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难得两个小主子不吵不闹,但是这个对话怎么越听越让人头皮发麻呢?
恰好这时,萧管家来内院找人。
“四小姐,你在这儿啊?穆老爷正找您赶紧回去准备呢,说是时辰不早了,唤您午后就要和阿袁他们几个押镖出发。”
“四小姐,刘义公子一行人也在巷外候着了,我听他在巷子里正喊着呢,说什么四小姐在书院抢占了他的马车,害他险些误了押镖时辰什么的......”
“颜大虎,你干嘛抢刘义的马车?”
“哎呀,不是抢,我不就是借他一辆破马车先赶回来看你,他犯得着这么小家子气嘛,待我待会儿得教他给我乖乖闭嘴。”
她说完,小心翼翼把香脂收好后凑近他,目光自信绚烂地:“我该走了,等我回来。”
他默声点头,目送她欢快的身影隐没在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