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巍峨的巨鲸冲出水体的刹那,海底的水流暴动了起来,仿佛整个海洋的洋流忽然发生了转向,冷与热的温度融合在了乱流之中,诞生出了一股自下而上的力量,要将那数百米的巨物一口气送出海面!
皇帝要跑?
融合诞生后的海洋与水之王,皇帝所驾驭的新的王座,在诞生后第一时间要做的居然不是调令权柄进行攻击,而是想要冲向海面,祂的目的是什么?
李获月不知道。
林年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从天而降的八岐大蛇毫无保留的轰鸣咆哮!
巨大的空腔在那一拳砸下的时候出现了,明明只是一拳,却发生了爆炸般的威能,把周围的海水直接排空,直接爆出一片真空地带!
数百米的巨物在主场地爆发出的原始力量,结合洋流合力的升力,全部都被那股从天而降的力量轰了下去,摧枯拉朽般将对方企图奔向海面的计划打沉!
李获月终于在爆流的海啸中背靠着一座海底山峰的黑岩稳住身形后,她睁大熔瞳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正在发生的堪称“荒谬”的场景。
在她的观察中,林年的身影真的很小,小到如果不是熔瞳福音的视力强悍到非人地步,根本无法在巨鲸阴影之下找到他。
通过巨量水元素重新构建君王躯体的巨鲸有多大?答案是接近300米,如果将之立起来,那么它将与迪拜的阿尔哈姆拉双子塔等高,宛如一座真正的山峰。
那是需要人仰望的巨物,处在深海之中也是地球上绝对的海洋圈霸主,但林年就是这么小一个身影,一个1米8左右的蝼蚁,在撞击到那庞大的龙躯上后,简直就像是巨大当量的tNt之际爆炸了一般,膨胀过他的体型成千上万倍的恐怖暴力直接把巨鲸轰得飞了起来!
你能想象一个人一拳把双子塔给干飞起来吗?从“丨”打成“弓”形态吗?李获月原本也是不能想象的,直到这超出了认知极限的场景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说“蚍蜉撼大树”只是一个略带嘲讽意味,象征人不自量力的话,那么现在,林年完全将这句话推翻掉了。
在李获月的眼中,那简直就像是殿堂壁画上的神明与恶魔在互相撕咬,纠缠、翻滚着向下坠入燃烧的地狱。
暴力轰下,最纯粹的力量,最直接的宣泄。
与第一拳相同的八岐之力持续爆发!无数次爆炸将在深海之中诞生!本该跃出海面的君王,被从天而降的八岐硬生生一步步轰回了海底!
没有人把八岐开发到眼下这种程度过,基本可以说,这个言灵的上限已经被彻底摸清楚了。
对于林年来说,即使是时间零这个言灵,他也未曾摸到过真正的极限,这不是天赋或者血统的问题,而是单纯的与言灵之间适配度的问题。
比起时间零,八岐这个言灵恐怕是最适合林年的权柄了,他甚至都没有专门去钻研这个言灵的一些运用方法和细节,随着福音的强化,基因的修正和补足,以及血统精炼技术的屡次攀进,这个言灵极限终于被他摸到了。
九道十二作福音,八岐,三度暴血,全力开火!
新生的君王发出了本能的咆哮与怒吼,可才开口,就被那就连君王都要战栗的力量给轰得闭嘴!
...真的是太不容易,想要找到一个抛去所有干扰因素,正面和皇帝厮杀的机会。
只是一瞬,李获月在遥远处轰击巨鲸的林年的脸上看见了平静的杀意——真的太过平静了,犹如万里冰封,不可动摇。
“滚下去。”林年说。
巨鲸一拳被轰到了中段,巨型的躯体几乎被打得折叠,直接坠落了下去,撞击在了海床上的高天原中,那悠扬的钟声在巨响中终于停止,延绵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遗迹顺着坍塌的海床滚落那地球伤口的熔岩之中!
新生的君王尚未起身就直接再度被像是鱼雷般坠落而下的林年轰在了躯体之上,整个海床骤然被这恐怖的重击塌沉,带着巨鲸的身躯翻滚向了滚烫的熔岩而去!
林年悬浮在了崩落的海床之上,望着那在熔岩中翻滚沐浴的可怕巨物,仿佛峡谷般的裂痕就像是一条河流,那些灼热的河水无法伤害到这个伟大的生物,祂的确是完整的,身躯那么完美,即使八岐的力量将祂浑身的龙鳞以及骨骼都震碎了,依旧可以用难以想象的速度进行自愈恢复。
在林年准备继续追击的时候,忽然海床发生了剧烈的震动,这种异象使得他暂时停住了,低头看着那开始沸腾的熔岩,直到一股潜在的力量在熔岩之下积蓄到极限后,数条火柱伴随着大量的气泡冲天而起,在八千米的深海中竟然喷出了无数条汹涌的火柱!
海底火山喷发,一条又一条熔岩火柱从峡谷中冲起,宛如通天的高塔,而在那些火焰与熔岩之中,低沉的鲸鸣在峡谷之中响了起来,环绕在了整个海域,令人有些心里发寒。
在林年的注视中,巨大的影子重新从裂缝中升了起来,祂就像神话中的诺亚巨船,从深渊中航起,身躯伟岸足以载起一个文明。
祂静静地悬浮在了遥远处与林年同高的位置,庞大的祂即使只是双瞳对于人来说都是巨大无比,那熔红的王瞳的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海底。
一顿暴力的殴打,将祂原本无论是什么的计划直接打破了。
林年用绝对的暴力,挡住了祂的计划。
如不逾越八岐,那便无法完成计划,即使可以洞悉未来,也得真正地去把未来握在手中。
可林年站在了祂的上面,拒绝了祂的未来。
这个男人终于得到了那种力量,那种可以拒绝一切阴谋诡计的力量,想要跃过他,再也不像是过去那么简单了...这一次,祂大概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林年望着祂,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与过去,现在,和未来一样包含着憎恶、杀意以及浓郁如墨的恨,这些本该爆发的情绪却那么的平静,而正是因为平静,所以绝不会轻易的熄灭。
那偌大的阴影被水元素所灌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修复伤势的体表,听见了那体内断掉的无数龙骨重新拼合的堪比熔岩爆裂的轰鸣,他本该乘胜追击,现在却是毫不在意地停在原地。
祂,海洋与水之王座上的东西,皇帝,此刻也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进攻,而是凝视着林年,忽然开口了。
那宏大深远的声音在整个深海中回荡,所说出的也是相当匪夷所思的话语:
“...林年,你知道吗?其实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恨我。”
林年并没有回应祂,只是看着祂,熔瞳中没有波动——因为太过可笑了,所以他甚至不觉得这句话可笑。
可皇帝说的那么认真,那些话语、信息,藏在亘古的鲸鸣中,显得很漫长,带着一些凄冷,
“毕竟这是注定的啊...”
皇帝默然说道,
融于海的君王中,祂此刻的声音如同潮汐浪叠,
“你如今行走的每一条路,不过都是在走向同一场献祭。从过去到现在,你自以为是的对我的逆反,不过是通往另外别人的祭坛最虔诚的叩首...”
“你自始至终都以为你是在反抗我为你的定下的命运,但你真的注意过,你的四肢早就被王座之后的人牵引吗?”
“讽刺的是,在那些可能性绽放的万千花丛中,大部分的花瓣上本该写着的是你与我的故事...不过直到那个必然的冬日降临,将所有的花瓣冻结成相似的形状,却又赋予它们截然不同的重量。”
“...你在荆棘中行走的每一个脚印,流下的每一滴鲜血,不过是在为她,铺设通往王座的阶梯罢了。”
“说完了吗?”林年说话了。
皇帝看着这个男人,发现对方的眼中什么波动都没有,有的只是杀意,对面前皇帝如北极冰封般坚硬、厚重的杀意,无法溶解,无法释怀。
“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知道。”林年淡淡地说,“我只是不在乎。”
“你不在乎?”
“你不在乎...”
忽然的,洪钟般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海底,因为即使是皇帝,都被这个因为人的思想,人的抉择而无法预测的回答给惊讶到了。
他一直认为这个男人只是太过于愚笨,太过稚拙,看不清背后的诅咒,无法察觉深渊就在脚边。
可到头来,他却是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在乎。
那王座上巨大的鲸,祂看向林年的那双巨大的龙瞳中也带着一丝可悲与漠然,仿佛是在见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投身如世界上最亮的火焰中。
“喂,蠢大个,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他啊。”有人笑骂说,“谁准你用这种眼神看他的?”
在林年的身后,金发的幽灵现身了出来,她悬浮在水中,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辉,那么明亮又温暖,照亮着身旁的爱人。
“尤弥尔,我以为你会一直躲在他的身后,直到最后才会出现。”巨鲸似乎有些意外尤弥尔的现身,祂的声音平静又温和,“还是说我的言语终于刺中了你最担心的软肋,所以迫不及待地出来维护自己的伪善了吗?”
“不,我只是来看看穷途末路的你还在打着什么鬼主意罢了。”叶列娜看向皇帝如今的这幅身躯,摇头说道,“你终究还是选择与过去的王进行占据吗?你真的是...走了一步坏棋啊。你应该知道,这幅胚胎中并没有残留任何的‘精神’吧?烙印早就被那个人磨灭了,他那么傲慢,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宠物成为别人的傀儡的!现在的你是挡不住我们的,你,海上的她,都会死在我们手里。”
林年听懂了叶列娜的话,面前的皇帝所占据的这具完美的龙躯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融合”或者“半融合”的君王,而是完完全全的二分之一的王座。
“你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吗?今日就是你登上神坛的日子吗?就因为如今的棋盘上出现了新的搅局者,未来的枝丫再度被风雪淹没?”
皇帝望着尤弥尔,熔红的龙瞳沉静,
“尤弥尔啊,我的确是爱你的,爱你就像自己。”
“可终究,残次品永远不过是残次品。你或许可以拥有无数个名字,无数副皮囊,但你知道的,亲爱的你无论如何逃避,都无法掩盖,你的本质,就在那里,等待着我最终的触摸。”
祂怅然地说道,
“说到底,你只不过是我的...一具蛇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