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泰尔”是20 世纪中期戴英中上层常见的男性名,“坎贝尔”是苏格兰传统望族姓氏。
通过名字和姓氏就能看出来阿拉斯泰尔,大概率拥有着英国佬莫名的高傲。
尽管他自我认为,已经很努力的放低姿态,表现出合作的诚意。但言谈时的神态语气在东大的科研人员眼中,依旧透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另外,阿拉斯泰尔是牛津大学工程科学博士,专攻航空航天材料工程,曾参与60年代戴英与高卢合作“协和式飞机”机身材料研发。76年皇家工程院成立时,以“工业界代表”身份加入管理团队。
英国佬之所以派他来,主要是奔着促进全数字通讯卫星的合作来的。
问题出现了,他虽然是工程学博士,但就集成电路设计和计算机软硬件设计,是个妥妥的外行。
步进式扫描光刻机领域……材料学方面可能有一点交叉,但总体上依旧是个外行。
面对他完全不了解的八个项目组,无法起到主导作用,也无力协调并不熟悉的双方运作起来……
阿拉斯泰尔虽然是外行,但毕竟是科学家和科研人员,相比之下杨祥斌,就是杨祥斌,无疑是外行中的外行。
尽管他在过去的几个月,已经努力恶补相关知识,想在真正走马上任时,能够表现的像是个内行。
但如果几个月的时间就能从外行变成内行,还是全领域内行……他真要有那本事,方院长早就给他腾位置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戴英方面这次派来的,可以说是全明星阵容。
如果是对上国内各领域的专家,不论是资深专家,还是国科院下属各所的所长或是总工,杨祥斌从“心态”角度出发,都完全没有问题。
但对上外国知名专家,就冲对方那一溜头衔儿,杨祥斌就先怂了。
也不能说怂。
随便拎出一个访问国内,国科院都是要热情接待的,习惯性的认为要拿出最客气和最友善的态度。
一边努力表现客气和友善,一边还想着领导对方,就特娘的很矛盾……
正月十五那天他做过一次尝试,让内陆送来了好酒好菜,还有精工细作的元宵和汤圆。
名义上是以美食为媒介,召集大家坐在一起熟悉一下,消除隔阂与陌生。实际上是想露露脸发发言,先初步模糊的立起“人设”,后面再慢慢的确立地位。
想的挺好,端着酒杯说了一番喜庆话,大家共饮第一杯时也还算顺利。
见气氛不错,再找机会措辞委婉的提议双方应该增强交流,共同把工作做好……习惯性抑扬顿挫以彰显水平嘛,表述免不了冗长了一些。
他冗长不要紧,说两句还得停顿一下,等英语好的技术员帮着翻译。
话说的慢慢悠悠,再加上翻译的时间,稍微一磨叽就絮叨了五六分钟。
内陆方面的人对此种场面早就习以为常了,保持着良好的神情与风貌,兴致勃勃的听着。
但英国佬们……被整费解了。
杨祥斌前面铺垫还不等说完,都没来得及进入正题,就有人不耐烦的开口:“杨,你想要表达什么?”
“……”
场面瞬间尴尬。
杨祥斌定眼儿一看,好像每个英国佬脸上都流露出费解和不耐烦,只能面色讪讪草草收场。
这还不算完,元宵里有花生碎。
而且,馅料的花生是经过炒制研磨加工,口味和英国人常吃的半生花生酱与花生碎不大一样,都下意识以为是某种坚果。
欧美人花生过敏的比例是非常高的,来石壁实验室工作的七十多人里……有俩。
幸亏原料经过高温炒制,煮元宵又经过了二次加热,很大程度上降低了花生内过敏原的活性,俩人症状都不算严重。
不然,一旦出现过敏性休克之类的危急情况,很可能就出大事了。
这让杨祥斌既后怕又郁闷,同时还不解:不是说西方人打小喝牛奶吃牛肉,体质比东方人好多了嘛?这么不顶事儿呢吗……
跟急的嘴上直长燎泡的小赵部长了解了下情况,曲卓语气轻松的说了句:“还行。”
确实还行,比他预想最差情况好不少呢……
石壁实验室暂时有八个研发组,其中一个是曲卓负责的通用型计算机组。
那帮人不用管,宁波带着计算机中心过来的人,按照计划一对一的帮助英国佬,尽快熟悉long系列计算机的硬件设计和视窗系统。
主要是计算机软硬件,内陆属于无可争议的先进。英国佬们自知没有高傲的资本,双方相处的还算融洽……
其余七个组,都是围绕着步进式扫描光刻机来的。
一组的项目是光学系统与光源研发。
英方带队的是罗杰?柯克,牛津大学教授,皇家学会院士。专攻光学成像理论,参与过早期干涉测量技术研发。
内陆方面来的是“光学之父”,早年在戴英留学,还在伯明翰昌斯公司当过一阵助理研究员的王老爷子。
因为王老爷子的留英背景,这个组的沟通算是好的,已经完成了初步磨合……
二组负责掩模台与同步控制。
英方带队的是彼得?史密斯,剑桥大学教授,工程院院士,步进电机控制算法权威,以前做过剑桥与Ibm的合作研究员,实践经验很丰富。
内陆方面派出的是机床研究所研究室主任徐性初。这位以后会是国内专业领域的牛人,但眼下才四十多岁。虽然技术底子很不错,但对上国际权威,被压的根本抬不起头……
三组负责光刻胶材料与工艺。
英国佬来的是帝国理工高分子材料界面专家弗兰克?琼斯,在光刻胶黏附性研究方面有着不俗的造诣。
内陆方面来的是高分子化学专家林尚安。另外,物质结构所卢所长协助材料表征研究。
两边各有所持,这几天一直在试探性的接触,但都有所保留,属于半冷不热的状态……
四组负责晶圆承载台设计。
这方面的工作咱们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只有接触式对准装置套刻精度还差一些。
戴英方面来的是位大牛,剑桥大学教授,两院院士亚历克?布鲁斯。上来就把咱们的设计从头至尾的挑了一遍毛病,可以说批的一无是处。
关键是,只挑毛病不说解决办法,摆出一副“我等着你们求我的架势”,把内陆这边从卢所长到下面的技术员气的鼓鼓的……
五组负责光学对准系统开发与曝光后缺陷检测。
戴英那边是牛津的科林?谢泼德教授,共聚焦显微镜系统的研发者。眼下虽然名声不显,但绝对是专业领域的牛人。
东大派出的是微电子所的老李同志,算是国内半导体检测技术开拓者,俩人各自带的团队属于互补。
但沟通不大顺畅,处于矜持的试探性接触和了解中,合作还无从谈起……
六组负责真空与环境控制系统。
戴英来的是工程院的休?戴维,同时也是伦敦大学教授,真空系统集成专家,参与过欧洲早期光刻设备研发。
内陆来的是物理所的金建中,国内真空技术奠基人,国内的超高真空技术就是他带队搞出来的。
这两位牛人倒是挺融洽,问题是过去几天只顾着技术交流了,正事儿一点没干。
行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最后一组负责机械结构与控制系统联调,和故障诊断流程建立。
戴英带队的是皇家学会的约翰?赖特,系统工程专家,主导过多学科技术整合。
内陆来的是45所的张总工,全程参与了我们现役光刻机的装配工作,技术没的说,经验也很丰富,就是表达能力有点一般。
约翰?赖特做过技术整合,是一帮英国佬里少见的,比较开朗热情,懂得开玩笑,很友善的存在。
但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异常”表现,引发了张总工的高度警惕。觉得事有反常,生怕对方带有险恶的目的。
俩人有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意思……
听了赵小军的情况介绍,曲卓属实没太当回事。主要是陌生造成的,再就是缺乏紧迫感。
至于每个组谁是老大谁是老二……那玩意没有强行任命的,属于各凭本事。哪个能让更多的人信服,哪个就是老大。
都是具有研发与实践经验的成熟科研人员,只要有人帮所有人捋顺一下流程,再稍微一推,整个项目组就能运转起来。
像亚历克?布鲁斯那伙儿的也没大问题。
其它组运转起来,他就算维护自己戴英两院院士的骄傲,也不会让晶圆承载台这一块,拖了整个项目的后腿。
只要能学到真本事,忍受一下他的高傲和坏脾气又能怎么样……
一如既往的中餐加炸鱼、烤肉、薯条组成自助晚餐过后,所有人到大会议室集合。
曲某人没有半句废话,在两块白板上罗列出GcA的dSw 4800和小日子尼康刚推出的NSR-1010G的具体参数。
从光源波长到孔径、分辨率、定位精度、曝光效率、对准方式、光刻胶类型、缺陷率和mtbF,进行全方位的对比。
随后又在第三块板子上,罗列出石壁实验室步进式光刻机的预设参数。哪些问题已经解决了,哪些问题等待解决。
然后,问众人:“伙计们,dSw 4800将主流制程从3微米推进到了1.5微米。尼康 NSR-1010G更进一步,1.3微米将会走出实验室。
而且,我有可靠的消息,他们正在全力攻关,意图将缩小倍率从10比1调整为 5比1。
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一旦他们取得成功,主流制程大概率被推倒1微米,甚至是800纳米。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团队,已经做好了基于800纳米制程的,集成了浮点运算单元的新设计。
现在,请你们明确的告诉我。还需要多长时间,我才能等到你们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