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娜没想到反过来，竟然可以从顾客变成了被主动要求交易的商贩。
而且这样的交易还不止一桩。
这下柳笙和乔语一边走着，一边就有诡物从犄角旮旯的地方冒出来，主动提出要进行交易。
于是一下子完成了不少的交易。
这下，张安娜是真的想不明白，如果这真的要形成一个法阵，起码肯定要遵循奇门八卦、气脉流向，怎会如此随意派发？
而且，万一这里面有所谓的“另一个阵营”混入其中的呢？
但显然柳笙和乔语并不担心。
只要一个量大管饱。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张安娜也数不清到底她们派发了多少张符咒，进了多少家店铺。
这个夜市像是无穷无尽的大。
这让张安娜想着跟在两人身边探索完整个夜市的心死了大半。
虽然一直没有遇到危险。
相反靠着这个逆反的“交易”获得了庇护。
但归根结底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她算是明白柳笙和乔语的策略——保护这部分商家，和修改规则的那一方进行对抗。
可是她对此并不乐观。
因为对方既然打败了这些商家一次，夺取了这个诡蜮的话事权，也就说明他们的力量更强。
能打败一次，就能打败第二次。
而且，这股力量绝对不会安然坐着看柳笙和乔语如此拉拢势力。
果不其然，报应很快来临。
“你们！扰乱市场秩序！给我停下来！”
这声音一出现，本来还在跟她们交易的那些诡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张安娜本来就故意落后几步。
现在更是趁机后退，隐藏在雾气之后、阴影之中。
只见不远处，两道细长如同雾气上升、穿着制服的黑影蓦然出现。
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
黑暗涌来，几乎要将两人裹住。
“不好意思，我们怎么算是违反市场秩序？”柳笙彬彬有礼地问道。
因为柳笙的态度，对方也挑不出错处，无从发落，黑雾暂时停住。
只是冰冷地说道：
“你们如果要继续这样交易，必须要按照规定进行摊位登记申请，不能这样在路上胡乱交易。”
另一道黑影补充：“没错，如果没有进行过登记的，我们就无法监管到位——既没有进行过卫生检查，也没有消防检查，这样我们可不放心，消费者也不会放心的。”
这下柳笙和乔语似乎也无法争辩了。
“那么，请问如果要进行摊位登记申请，要如何进行？”柳笙还是很有礼貌地问道。
“你们，跟我们来。”
“你们”，这里似乎只是指柳笙和乔语。
藏在不远处的张安娜只感觉到两道若有若无的冰冷视线从她身上扫过，让她心头一跳。
还好，柳笙和乔语并没有供出她。
而且随着两人跟着黑影离去，那冰冷的凝视也离开了，张安娜这才走出来，微微松一口气。
“看来她们的法子不行……”
但是她也没有什么头绪。
眼看时间再度流逝，她决定反向而行，走了一圈，看到一家有着卫生许可证的麻辣小龙虾店，钻了进去。
“你想吃什么？”
柜台后长得像是放大版小龙虾的诡物声音尖细得很，像是用钳子在张安娜心头上刮了一记。
“我……我不是想要吃什么。”张安娜鼓起勇气说道。
“什么？”
那道身影缓缓从柜台后走出，带着浓烈的腥臭味，渐渐靠近张安娜。
张安娜心跳如鼓。
手上又扣紧了一道符咒。
嘴上说道：“我想跟你交易的，是一个情报。”
“哦？这倒是新鲜，说来听听？”
“有人在这夜市中交易护身符。”
“护身符……哦，你们这些道士的玩意儿……”小龙虾店主发出一声嗤笑，“但又如何，你们这玩意儿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夜市的规则。”
“但如果不是用来抵挡规则呢？也不是给我们用呢？”
小龙虾店主有些意外。
张安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说，这符咒是给其他的店家——”
“那些跟你们作对的店家。”
钳子开合的咔擦声。
随后是小龙虾店主冰冷黏腻的嗓音：
“原来你看明白了这里有两拨人，还挺聪明的……”
张安娜信心多了些。
慢慢挺直了腰板。
“不过，你知道有哪几家是有她们留下的符咒的吗？”
张安娜疑惑：“你们感应不到的吗？管理员不是你们的人？”
但是对于这句话，对方并没有回答。
只是整个屋子都冷却了几分。
张安娜感觉身子就要冻结，一转头，门帘之外还有好几道黑影挤在那里。
回过头，那双小龙虾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这下张安娜是明白了。
“我可以带你们去，给你们指出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
“又是东方帝国的古话啊……”
“这最合适不过了，不是吗？”小龙虾说道。
随即用力一挥，张安娜便不可避免地跌了出去。
而两道黑影上前，紧紧夹住她。
奇怪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而是一阵灼热的感觉，像是在燃烧的炉子旁，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这下张安娜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只能忍受着灼热煎熬，在路上飘着。
外面现在在张安娜眼中，是一片燃烧的火海，所有的店铺都在熊熊燃烧。
而里面的店主，也像是火人一样，只剩下一个焦黑的轮廓。
张安娜感觉自己身上也在燃烧。
但她没有慌张。
因为她记得自己有太乙护命符的效果，知道眼前这一切只是某种幻象，或者说是过去的现实，根本不会对自己产生真正的损伤。
所以就算她两边手臂都冒起水泡，她都没有动摇，只是问道：
“如果我帮了你们，可不可以将那些被夺取护身符的……留给我来杀？”
张安娜有信心，既然这些是夜市的管理员，那么就是真正规则的化身。
见过它们不由分说将霍书带走，柳笙和乔语也不得不跟着走，甚至没有动手的机会，而其他店家也根本不敢对抗，她就知道只有管理员才有在这个夜市中动手的能力。
而她跟着它们，自然也能够获得动手的机会，从而获得声望值……
张安娜不免沾沾自喜。
果然自己的策略才是最好的。
当然也得感谢那两个古怪的女人，试探出一条路子来。
只可惜太蠢了。
没站对方向，也不防着她。
张安娜心中得意，脑中回忆着刚刚见过的那些店主。
还好她的记忆力很好。
也还好，虽然眼前都是火烧一片，可是这些管理员都能够准确地找到路，并且来到了她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诡物店主面前。
这正是那个那家螺蛳粉店。
一穿过火烧的门帘，里面又是那冲鼻微酸的发酵气息，还有强烈的血腥味。
店里头满地都是血浆，找了一圈才看到，那店主的脑袋正泡在一个酸笋缸里。
身边的黑影消失了，只能停留在外面。
但视线未曾偏离。
所以那脑袋翻了眼睛朝上，只能看到张安娜，“你……你不就是那两个女人的同伴吗？”
“没错，我是。”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唉，还不是跟你一样的牛鼻子，居然发现了以物易物的规则，将我的身体给抢了！”
张安娜瞬间明白这说的就是郑万寿师兄。
“他的身体呢？”
“在后头呢。”店主的嘴巴努了努，寸头上都是一根根酸笋，想要甩却也甩不掉，“这样行将就木的身体，我要来何用？”
张安娜皱了皱眉。
“那……你的符咒呢？”
“在他身上呢！”
“说起来，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找你的那两个朋友，我想知道她们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够——”
但是这个话还没有说完，只听砰一声，就被张安娜砸进了嘴里，包括那一整缸酸笋。
碎片满地，酸臭的汁液流淌。
混着红红白白的浆液。
溅射在她雪白的道袍上。
奇怪的是，明明她的道袍上有着自净功能，却无法去掉这种污渍还有臭味。
甚至越来越臭。
她皱了皱眉，撕了两张黄纸揉成团塞在鼻子里。
但还是隐隐约约有种若有若无的味道传入鼻端，甚至让她有种作呕的感觉。
这种恶心的感觉甚至影响了她的思维。
明明她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下来。
刚刚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给忽略了。
可是她的思维已经被这若有若无的恶臭给占据，还好在那黑影身边，灼烧的焦臭味总算能暂时忘记身上那种味道。
就这样，又到了下一家。
也就是那个纪念品店。
这一回，原本那老板死活不肯，但是被张安娜打了一拳，就从他怀中抢了过来。
本来就因为身上的恶臭而觉得心情不好，对方还如此哭哭啼啼的，影响她加入管理者的计划，自然她下手也没了耐性。
手里拿着那张符咒。
展开来看了，她眉头紧紧皱起。
有种被玩弄的气愤。
因为在纸上，竟然画的是一个小小的神龛，神龛中有三只猫咪蹲坐其中吃着猫粮。
一只黑猫一只狸花一只橘猫。
“这什么玩意儿！根本不是符咒！”
她想要直接扔掉。
可是外面那些黑影正紧紧贴在门口，目光锁在自己身上，让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有什么问题吗？”
凉凉的声音响起。
“没，没什么问题。”
“是你说的护身符吗？”
这下张安娜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这当然不是不是太乙护命符。
更算不上是护身符。
难怪她刚刚这样打一拳，对方却无法挡住，还这样鼻青脸肿地哭泣？
对了，所以上一家螺蛳粉老板也没能挡住郑万寿的攻击——
迟缓的想法终于慢慢浮现。
果然不对劲。
她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那两个女人的计划，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那样。
可她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连忙含糊回应：
“是，当然是。”
拿着符咒走出店铺，那两道黑影马上再次夹住她，符咒也被夺去。
“去下一家。”
她不敢说出刚刚想到的问题。
身上的灼热提醒她——
如果说出来，她恐怕就没有用处了。
此时只能努力回忆着，下一个接受符咒的到底是谁。
……
柳笙看着眼前这份申请表。
假装思索一般，用笔敲着纸面。
乔语摸着啸天，耐心地等在一旁。
现在她们正在那夜市管理办公室里。
自从被带走，也没有看清那路是怎么走的，空间仿佛被无限延伸又压缩，最终一栋简易的水泥小楼便出现在眼前。
然后她们被带到了二楼一个会议室，要求填写《144路夜市摊位申请表》，要经过审核符合要求才能签订租赁合同并且缴纳租金。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租金支付形式请自行安排，144路夜市管理办公室将会裁定是否合适，一经提交恕不退还。】
然后就是一个表格，供她们填写准备要支付怎么样的租金。
很显然，这样的“租金”恐怕不是钱这么简单。
而且自从她们来到这里，就没有任何引导，那些黑影就这样消失不见。
同时，这个会议室的门也已经紧锁，从里面是无法打开的。
而不远处还能听到一声声惨叫。
那声音听起来，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是那霍书吧？”柳笙问道。
“听起来是。”
乔语揉了揉啸天的毛发，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若是她们还不继续完成申请，或许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甚至落得霍书那样的下场。
但若是她们真的申请，到底要准备怎么样的租金呢？
这也说不好。
这自由裁量权太过于自由了。
所以她们可不打算顺着走。
只是利用现在摆脱了原本要一直在夜市中徘徊的局面，现在柳笙心中默默算计着时间，放下笔说道：
“现在张安娜做到哪一步了？”
乔语招了招手。
从屋角马上钻出一只小黑猫。
竟然是不知道怎么跟过来的。
这黑猫像是鬼魅一般，嗖一下蹿到了桌上，用脑壳蹭了蹭乔语，又用挑衅的目光斜视啸天。
啸天马上龇牙咧嘴。
但是乔语淡淡一句：“好了，快说说看。”
黑猫喵喵几声。
乔语似是听明白了。
转而对柳笙说道：“已经全部集中在那些黑影身上了，没想到她真的会这么做。”
皱了皱眉。
言语中似乎还有些惋惜。
柳笙无声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她原本是真的把张安娜当做是同门。
“你们并不一样。”
“虽然她不这么做也不会影响我们计划，不过也好，会加快一些。”
“嗯，快点结束离开这里也好，外面有人在等着我们。”
乔语点头，摸了摸黑猫。
“现在先启动郑万寿身上的吧。”
黑猫瞬间化为一缕黑烟从墙角缝中蹿出去。
过不了多久，远处竟然发出一声爆炸。
柳笙走到窗外，看到远处一片火光。
“消防检查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