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轻绝对他的试探浑不在意,毕竟这等小伎俩于她而言,如同清风拂山岗,不会对她有半分影响。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精准:“苟魔使似乎记性不太好啊。据我所知,被从府中抬出去的魔人,明面上,不是只有三位吗?”
这消息并非她最初探查所得,而是后来岚璇汇总情报时顺带提及的细节。
苟魔使心头猛地一凛,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连这种看似无关紧要的数字都如此清楚!
事实上,关于那几个魔人的具体死亡数量,他起初并未过多关注,只是下面的人来报,说费尔魔使发狂重伤了四人,眼看活不成了,请示如何处置。
他当时只吩咐镇长去找医徒来尽量救治,免得凑不齐人数。
后来才得知,那四个重伤的魔人中,确实有三个没撑过去,但竟有一人被其他魔人悄悄藏匿掩护,侥幸留了一口气,硬是撑到了医徒赶来,捡回一条命。
这具体的死亡数字,连他都是后续听镇长禀报才确认的。
而这角枫,居然比他这个发号施令者知晓得更早、更精确!
这份情报能力,实在骇人听闻。
他瞬间熄了所有暗中搞小动作的心思,生怕一个不慎,触怒对方,连这投靠冥河魔主唯一可能的退路和靠山都彻底失去。
为了在凤轻绝面前挽回印象,展现价值,他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阁下明察秋毫,是在下失言了。”他恭敬地垂首,开始详细陈述,“属下在锦莲魔主麾下效力已逾十载。这十年来,一直奉命在各处搜罗身负灵根的魔人。但实际上,早在属下接手此事之前,这项命令便已秘密执行了好几年,只是以往都极为隐蔽,动作不大。直到约莫半年前,才突然接到魔主严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加快速度,尽可能多地抓捕所有具备灵根的魔人,动静这才无法掩盖,暴露于各方视线之下。”
凤轻绝静静聆听,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苟魔使交代的这一点,与之前释父提供的信息相互吻合。
然而,关于这些魔人的最终去向,苟魔使也表示不知其详。
他的任务范围仅限于抓捕与初步聚集。
当凑够一定数量后,他需将人押送至锦城附近的临海驿口,在那里与一位名为西希的大魔使进行交接。
临海驿口?
凤轻绝心中微动,既然交接地点设在沿海码头,那是否意味着,那条可能的通道,需要借助船只才能抵达?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而谈及此次他为何如此拼命也要凑足人数,甚至在发现费尔重伤多名魔人后怒不可遏,最终被凤轻绝利用,酿成杀身之祸——根本原因在于,那位西希大魔使曾私下应允,只要他此次能圆满完成任务,顺利将人带到驿口,便会破例带他一同前往那个神秘的“地方”!这意味着,他汲汲营营、苦苦煎熬了十年,终于有望真正踏入核心圈子,接触到更核心的机密,获得更进一步的权力!如此关键时刻,他怎能容忍费尔这个纨绔子弟肆意重伤这些魔人!
凤轻绝慢慢消化着这些信息,心中已有计较。
她站起身,姿态从容,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明日正午,我会带人再来。”
说话间,她看似随意地一挥手,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力掠过,苟魔使腰间悬挂的一枚代表身份的精巧玉佩便已落入她手中。
这既是信物,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与掌控。
“现在,找个人带我去关押魔人的院子。”她语气平淡地吩咐,随即示意岚璇和释明月跟上,径直朝镇长府偏院的方向走去。
“是,角枫阁下。”苟魔使见她行进的方向分明已知晓位置,虽然不知道为何明明已经知道别院位置,为何还要他让人领路,却还是挥手叫了个人跟了上去,“你,跟上去,好好听候差遣。若贵客有任何需要,立刻来报我。”
“是,魔使大人。”一名身着护卫服饰的男子应声从阴影中走出,快步追上凤轻绝三人,恭敬地侧身在前引路,不敢有丝毫怠慢。
凤轻绝为何要多此一举,让苟魔使派人引路?
原因再简单不过——在这镇长府中来来往往全是巡逻的魔兵,有个“官方认证”的身份,行事总能便利许多。
毕竟被苟魔使手下的人带领,想来也没什么不开眼的人过来打扰她。
比如眼下有这名隶属于苟魔使的亲信侍卫在前引路,她们三人一路行来畅通无阻,甚至连例行的盘查都被守卫们自觉地省略了,直接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那座关押魔人的偏僻院落。这无疑省去了不少潜在的麻烦。
“在外面守着,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凤轻绝挥了挥手,吩咐完让那名侍卫在院子外面等着,便抬腿走进了院子。
凤轻绝带着岚璇和释明月,径直走进了释溪所在的房间。
“吱呀——”
老旧木门被推开的声响,在死寂的院落中显得格外刺耳。厢房内,原本或坐或卧、神情麻木的魔人们,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瞬间绷紧了身体,无数道混杂着恐惧、警惕乃至绝望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门口!
尤其是那位脸上带着疤痕的中年汉子,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坐直了身体,用自己不算宽阔的后背,死死挡住身后昏迷不醒的释溪,试图想要藏住他的身形。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踏入房内的不速之客,里面充满了豁出一切的决绝。
推开门后,凤轻绝对那一道道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带着实质重量的恐惧视线视若无睹。
她的目光精准地越过众人,锁定在墙角那中年汉子,以及他身后那道平稳了不少的气息上。
看来是熬过来了。
凤轻绝步履平稳,不疾不徐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