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冻结,楼上的美女狙击手如同雕塑般俯卧在窗台上,右眼紧贴在瞄准镜上。此时她的世界只剩下镜头上那个十字分划,以及镜头另一端,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目标——刘东。
她的呼吸悠长而轻微,几乎好像不存在一般。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已经慢慢的扣到了一个微妙的临界点,只需再施加一丝一毫的力量,撞针便会激发,将致命的子弹送进目标的头颅。
透过瞄准镜,她清晰地看到楼下同伴悍不畏死的持刀逼近,只为将目标逼得动起来。
她在等那个完美的时机。
她的嘴角几乎要牵起一丝冷漠的弧度。目标完了。哪怕他只露出半个脑袋,她也有绝对的把握一枪将其终结。
杀意凝聚到了顶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如同极细的针尖,猝然刺破了她全神贯注的寂静世界。
这声音太小了,混杂在窗外远处的风声、杂乱的喊叫声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听在她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
这只是个普通的声音,但她却听得出是她身后房门暗锁的声音。
有人,就在她身后。在她全神贯注于猎杀时,有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这扇门前,并且扭动了门锁。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猎杀的快意。楼下目标的生死已被她抛在脑后,此刻,她自己的生死悬于一线。
扣向扳机的食指硬生生僵住,她几乎是凭借本能,身体就要向侧方翻滚,同时右手扭转狙击枪。
然而,太晚了。
在她听到门锁声响,到大脑做出反应,再到身体开始动作这短短的零点几秒内,身后的门已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呯”,她毫不犹豫的朝门口扣动扳机,这就是刘东听到的迟来的那声枪响。
枪声的余震在狭窄的房间里嗡嗡作响,灼热的弹壳清脆地落在她脚边。
门口空无一人。
只有那扇被推开的门在惯性下微微晃动,仿佛一个无声的嘲弄。
她刚才那迅如闪电的一枪,打空了。子弹只嵌入了对面的墙壁,留下一个空洞的弹痕。
一股寒意瞬间沿着她的脊椎窜上头顶。对方预判了她的反应,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她的反应。
冷汗,细密而冰冷的汗珠,在这一刻无法抑制地从她光洁的额头上沁了出来。
作为狙击手,她习惯于隐藏在暗处,掌控生死距离。一旦被人摸到近前,堵死在这方寸之地的房间里,她最大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狭窄的空间是狙击手的棺材,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跟对方耗下去那更愚蠢。时间每流逝一秒,对方的布置就更完善一分,她的生机就渺茫一线。
不能坐以待毙!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当机立断。那支狙击步枪被她毫不犹豫地甩向一旁,这东西在近身缠斗中还不如一把匕首好用。
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反手从大腿侧的枪套中拔出了手枪,“咔嚓”一声利落地上膛。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此刻,门口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必然的死局陷阱。但停滞不前,唯有死路一条。她必须动起来,在对方完全掌控局面之前,搏出一线生机。
但硬闯门口,立刻就会撞上对方的枪口。
电光石火间,她猛地一个转身,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扑向了房间内侧,那个之前被她打晕并捆缚住的男女主人——此刻却成了她手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筹码。
她粗暴地一把揪住女人的衣领,将她拖拽起来。女人似乎刚从昏迷中苏醒不久,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被胶带严实封住的嘴里发出“唔唔唔”的闷叫,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扭动。
“别动!”狙击手低喝道,声音冷得像冰,同时将手枪冰冷的枪口死死地顶在了一旁男人的太阳穴上。
眼中戾气一闪,用阴冷声音低语:
“听着,”她每个字都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你要是再敢发出一点声音,我立刻崩了你男人。”
这句话如同最有效的镇静剂,瞬间穿透了女人的恐惧。
挣扎戛然而止。
女人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都停顿了,连喉咙里的呜咽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恐惧而收缩,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她带着一丝绝望,任由狙击手将她如同盾牌一样架在身前,拖拽着向门口挪动。
此刻,这个女人质不再仅仅是肉盾,更是她手中一张针对门外未知威胁的、残忍而有效的心理王牌。
她推着女人,一步步向敞开的门口挪动。
门外依旧是空无一人,死寂得像一座坟墓,这种过分的安静本身就是最沉重的压力,无声地挤压着神经。
她能感觉到身前女人质身体的剧烈颤抖,温热的泪水不断滴落在她勒紧的手臂上,带来湿漉漉的触感。
狙击手的心理素质极佳,越是这时候越是冷静。她还在路过床边时,飞快的抓起床上一个蓬松的枕头。
距离越走越近,离门口只剩下一米,生死一步之遥,或者两步。
她手臂猛地一挥,将手中的枕头朝门外奋力扔出——急速掠过的影子,足以在瞬间吸引任何潜伏者的注意力和可能的第一发子弹。
几乎在枕头脱手的同一刹那,她腰腹骤然发力,一记凶狠的侧踹,狠狠蹬在身前的女人质后腰上。
“呃!”
女人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失去平衡,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推搡着,踉跄扑向了门口。
她甩出枕头,造成第一种假象,而后一脚把女人踹出,任谁也想不到第二次冲出来的人依然是制造的假象,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人质如同断线木偶般跌向门口,外面却依旧死寂——没有预料中的枪响,没有惊呼,只有女人摔倒在地的闷响和痛苦呻吟。
就是现在——
狙击手脚下一蹬,腰肢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蹿出房门,门口正对着就是通往楼下的楼梯,只要冲过去,向下急转,就能赢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生死一线间,她的速度爆发到极致。
然而,就在她整个身体冲出门口的一刹那——
头顶上方,风声骤起。
一道黑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门顶上方猛然扑下,人未到,凌厉的风声已至。
美女狙击手的速度极快,但来人的速度丝毫不逊于她,一闪身,急速下降的双腿正夹住了她的脖子。
“呃!”
巨大的冲击力和窒息感瞬间传来,狙击手只觉颈骨仿佛发出不堪重负声响,眼前一黑,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截断。
而对方借助下坠和扭转的力量猛地一拧,两人顿时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水泥地面上。
“砰”的一声闷响,肉体与地面的撞击让人牙酸。
天旋地转间,一股剧痛从脖颈和撞击处蔓延开来。女人持枪的手腕在摔倒时狠狠磕在地上,五指一麻,手枪脱手飞出,撞在几步之外的墙根下。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极速冲刺到被绞杀倒地,从手握生杀大权到武器脱手、命门受制,形势逆转得如此残酷而迅速。
作为狙击手,反应速度是一流的,女人在瞬间的昏厥后立时清醒。
手枪脱手的瞬间,女狙击手眼底掠过一丝狠戾。脖颈被绞的窒息感尚未消退,她反手一抖,腰间匕首已滑入掌心,借着倒地翻滚的惯性,刀锋划出一道寒光直刺身后——
“噗!”
刀尖没入血肉的触感传来。对方显然没料到她在颈骨几乎断裂的情况下竟能瞬间反击,绞杀的双腿出现刹那松懈。温热血珠溅上狙击手苍白的脸颊,她听见对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找死!”
夹着她脖子的人彻底被激怒,竟然也是个女人。受伤的野兽往往更危险。她腿上被匕首刺中血花四溅,但铁钳般的手已掐住女狙击手持刀的手腕,另一记重拳已砸向她太阳穴。
狙击手偏头闪避,拳风擦过耳廓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她屈膝猛顶对方腰腹,趁她吃痛收缩时翻身挣脱,两人沿着楼梯翻滚着跌落——
“砰!”
二楼转角处的楼梯扶手在撞击下碎裂。狙击手手肘狠击对方肋部,听见令人满意的骨裂声,却被对方抓住头发重重撞向墙面。额角裂开的温热与眩晕感中,她反手一挥手中的匕首,再度刺向对方的颈动脉。
刀锋在距咽喉毫厘之处被死死架住。两人缠斗着从剩余阶梯滚落,所过之处留下斑驳血痕。二楼的一扇门悄悄裂开缝隙,却在看到两个血人野兽般撕咬在一起时吓得猛地关上。
“砰——”最终撞击停在二楼下边的拐角处。
狙击手把对方死死按在水泥地上,匕首在角力中渐渐逼近那个女人的眼球。
没想到女人突然松劲侧头,刀尖擦着脸颊扎到地面,抬膝撞向女狙击手胯下。狙击手闪避的刹那,她如泥鳅般挣脱桎梏——
女狙击手躲的虽快,却没能快过那只带着怒火的重拳。
“咚!”
颅骨震荡的嗡鸣贯穿神经。世界在眼前碎裂成无数血色光斑,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对面女人擦去脸上鲜血后,逐渐清晰的那张脸。
来人竟然是洛筱,本应该躺在医院的洛筱。
女狙击手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瞬间。染血的手指微微抽搐,最终无力地瘫软在冰冷地上。
洛筱喘着粗气,温热血珠从身上伤口不断滴落。她抹了把模糊视线的鲜血,盯着身下彻底昏迷的女人,染血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在空旷走廊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终于捱不住也晕了过去。
果然没错,洛筱就像是刘东的守护神一般,在刘东最接近死神的时候出现。
刘东不知道的是,在他和刘南离开医院后,洛筱也忍着身上的伤痛悄悄起身,简单的化了个妆跟在两人身后。
这次来通白,洛筱就是来保护刘东的,在他没有彻底安全后,她绝不会离开。至于身上的伤那对于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因为她是铁打的洛筱。
而洛筱的化妆术和跟踪手法都是一流的,跟在刘东后面他竟然毫无察觉,甚至洛筱还混在高杨的婚礼上吃了点饭。
拉达轿车化作一团冲天火球的时候,洛筱恰好刚下车。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裹挟着热风扑面而来,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瞬间看到踉跄倒地的刘东和他肩头爆开一团血花。
“有狙击手——
洛筱猛地抬头,对面居民楼一扇敞开的窗户后,瞄准镜片一闪而过的反光,为她指明了敌人的方位。
就在刘东中枪倒地瞬间,洛筱的身影已毫不犹豫地扑向前楼,她必须在刘东被下一发子弹锁定前,拔掉这根毒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汽车爆炸到刘东中枪,再到洛筱启动、突进,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
剧烈的爆炸声和枪声撕裂了小区的宁静,也惊动了楼上的刘元山和王玉兰。
“怎么回事,什么响声?”刘元山手里还拿着炒勺,和王玉兰惊慌地冲到窗边,只见楼下浓烟滚滚,一辆汽车残骸在熊熊燃烧。“谁的车呀……”王玉兰的声音带着丝颤抖。
“不知道,下去看看”。
也顾不上多想,刘元山匆匆解下围裙扔在地上,拉着王玉兰就往楼下冲。他们心急如焚,只想赶紧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儿子是不是在外面。
刚走到单元门洞,明亮的阳光照射下两人定睛一看,魂儿差点吓飞——只见刘东半靠在墙上,肩头一片殷红,而他怀里还靠着脸色苍白、似乎也受了伤的刘南。
“儿子,南南!”王玉兰失声惊呼。
刘东听到父母的声音,猛地抬头,毫不犹豫地将怀里的刘南往王玉兰怀里一推:“爸、妈,照顾好小南,赶紧上楼,别出来。”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给父母反应和提问的时间,身形已然暴起,带着一阵风,以惊人的速度直扑向前方那栋居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