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珠翠满头的中年妇人款步而入,鬓边一支赤金点翠凤凰步摇随步履轻颤,流光溢彩,
她身后两名玄衣男侍与绿裙女侍垂首立于院外,未敢随入。
妇人声线娇柔如莺啼:“万通哥哥,我特来寻你,怎的这么早就差人去唤孩子们请安?”
王月斜着眼看她,冷声掷出一句:“你又来作甚?”
万通仙尊缓声道:“瑶儿,青一他们说今日便要离去。”
郭瑶眸光微闪,转瞬堆起笑靥:“年轻人嘛,出去看看美景也是好的,总在万里城拘着,倒显得局促了。”
“正是这个理。”万通仙尊颔首,“我方才已让老五随他们同去。”
郭瑶早已听闻王植自金仙跃至仙君境,喉头微动,讪讪应道:“有老五护着,青一他们的安危便稳妥了,该当的,该当的。”
“何必惺惺作态?”王月斜睨她,
郭瑶气得凤目圆瞪,这小子这次归来后,竟一反常态地对她冷嘲热讽,
若不是王植与蔡催心终日在侧,她....
念及此,她强压下怒意:“你既已成家,便该懂得担当,不要再似孩童般任性。”
万通仙尊揉了揉眉心,似是不耐这针锋相对:“瑶儿,郭家那边的亲戚,这段时间便劳你多费心了。”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我这就回去。”郭瑶朝万通仙尊抛去一个含情脉脉的眼波,正待转身,
忽见月洞门外人影晃动,
只见谢栀茉携着素裙曳地的蓝雪沁,与眉锋如剑的慈星款步而来,
她忙转回身,堆起客套的笑:“亲家母这便要走?再多住几日,多逛一逛我们万里城。”
蓝雪沁清冷,但语声轻柔:“这都是孩子们的意思。”
郭瑶干笑两声,垂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暗自腹诽:“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空有副好皮囊,连句场面话都不会说。”
那支凤凰步摇在鬓边晃了晃,映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
万通仙尊见状,即刻拱手笑道:“亲家母下次定要在万里城多盘桓些时日,到时候我也能好好尽地主之谊了。”
他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声音里满是恰到好处的热络。
蓝雪沁素手交叠于腹前,朝万通仙尊微颔首:“好。”
自她知道郭瑶对王月的所作所为后,实在对她无任何好感。
“父亲,你们先回城主府。”谢栀茉朝万通仙尊方向福身一礼,“我们收拾妥当后,即刻启程。”
万通仙尊颔首,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路途遥远,我等就不送了。愿你们一路风调雨顺,仙途顺遂。”
说罢,他转身时余光瞥见郭瑶僵在脸上的客套笑意,不由轻咳一声,
郭瑶忙敛去眼底的不耐,微微福身作别,她随着万通仙尊步出前院,身后侍从垂首紧随。
谢栀茉与王月并肩回到新房,雕花梨木梳妆台上,还放着未收的并蒂莲银梳,
那是娘亲所赐,
她指尖拂过梳背的缠枝花纹,轻声道:“把那只嵌玉匣拿来,里面的云纹锦帕要仔细叠好。”
王月抱出樟木箱,忽然顿住动作:“栀茉,你说父亲他……”
“夫君,”谢栀茉抬眸望他,眸光如秋水澄澈,“万通仙尊护着这一大家子,总有些不得已。他不愿见任何人涉险。”
一声“夫君”如暖玉落心,王月喉头微哽,
他何尝不知?自己的母亲都没争过来,他一个儿子又能如何?
罢了,只要父亲安然无恙,便够了....
两人的私人物品全部收拾妥当,步至前院时,蓝雪沁正与王植正说着话,
听闻王植便是当年在蓝翔岛星隐阁与王月有约之人,蓝雪沁一惊:“原来王月当年等的是你?”
王植捋了捋袖口的剑伤疤痕,苦笑摇头:“伤太重,那时躲在断崖洞穴里养伤,伤愈时早过了约定之期,只好直接去了蓝汪星。”
这十年来万通仙尊派人前往廊关城与蓝翔岛搜寻王青一的消息,只是什么消息也没有打听到,万通仙尊甚至以为儿子....
“走吧。”王植余光见谢栀茉与王月走来,沉声开口,
“伍叔,”王月忽然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王植紧绷的肩甲,“陪我们离去,怎的板着张脸?莫不是嫌这仙途无趣?”
\"青一小公子,如今...你当真还需老汉我同去?\"王植的眼尾偷偷觑着身后的王月。
王月抬手按住王植的肩膀:\"伍叔就当陪我去看风景。\"
\"罢了罢了...\"王植喉头滚动着咽下未说尽的话,大哥的话得听从。
五人跨出院门,万里城正浸在琥珀色的晨光里,
街巷尚未完全苏醒,稀疏的行人踩着石板路的碎影,而沿街店铺已次第卸下门板,蒸笼的热气、香料的气息混着马蹄声,在晨雾中晕染开来。
他们穿梭于熙攘的早市,一个个竹篮很快盛满油亮焦香的驴肉、滋滋冒油的烤羊肉,牛皮纸包裹的牛肉饼还带着炉膛余温,翡翠般的灵果堆得冒尖,
王月瞥见王植总往酒肆方向张望,便径直走进老字号,买了上百坛烈酒,
当掌柜用麻绳捆扎时,王植的脸终于舒展开来,眼睛里终于泛起笑意。
谢栀茉的储物戒里悄然添了些颇具万里城的别致饰物,
他除了给蓝雪沁与慈星精心挑选的那份,亦未忘了成华仙君及她门下其他弟子 。
几人出城门时,白花花的光已把石板路烤得发烫,
王植对储物戒运力注入元力,一艘乌木灵舟从中滑出,船舷雕刻的云纹在日光下流转金芒,
舟身宽敞得能容下十数人,甲板铺着防滑的深灰毡毯,
\"都上来吧。\"王植率先踏上踏板,
灵舟甫一载人,船底便腾起淡青色灵光,如离弦之箭般冲破云层。
众人只觉耳畔风声骤起,低头已见在黄沙中上的万里城缩成棋盘大小,护城河如银带蜿蜒,而灵舟正朝着南方天际线疾驰,船头劈开的气流将云层撕成絮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