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妒将我扶了起来,将软垫垫在我脑后,这个姿势让我喘息到了一些新鲜空气。
他像一个严厉又溺爱的家长,“让你不好好吃饭,低血糖晕倒了。”
我呼出一口气,还是无法接受心中的落差感,有些失落,“我能说话了?”
傀妒转过身,走到房间的某一处,“塞翁失马,也有可能是你体内没有吃食,只能先消化毒素了。”
这种冷幽默却真切地戳中了我的笑点,我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耳边还是傀妒喋喋不休的吐槽,伴随着一阵水声,
“这就是不好好吃饭的下场,时间久了,你的肠胃溃烂,那不是一朝一夕能修养好的。”
他走回来,手里托着一条温热毛巾。
我抬眸与他对视,他无可奈何地重重叹了口气,坐下给我擦了擦脸,
“你还是那么任性,一不顺心就不好好吃饭。”
然后他又给我擦手,细致到每一根手指的指尖,像是在按摩一般,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不管怎么样,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
我沉默地看着他,这一秒,我又再次幻视了薄从怀。
傀妒冷不丁地抬眸看着我,看着我眸中肆意生长的爱意,却明白这爱意不是因为他。
他松开我的手,冷着脸起身离开。
“诶”,我叫住他,傀妒脚步顿住,但是没有转身回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舔了舔嘴唇,“你...我...”
“什么”,傀妒偏过头。
“我想出去逛逛”,我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心里砰砰地敲着鼓,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面对家长和老师的紧张。
“呵”,傀妒笑了一声,我心一沉,看来是要拒绝我了。
他又转过身返了回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我,“有力气吗?”
我抬头看向他,“有!”
“起来,穿衣。”
“好!”
我撑着床面,用力想要坐起来,却被他扶住,他单膝跪在床边,表情一瞬间转变,眼眶微红,可怜兮兮,
“小哑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我低下头,觉得自己并不占理,小声嘟囔,“我现在不是哑巴。”
傀妒摸了摸我的头,“可是我喜欢叫你小哑巴。”
“避谶!你懂吗?”
“就算你是哑巴我也喜欢你。”
“你!”
傀妒眯起眼睛笑,“别生气了,我带你出去逛逛,成天闷在屋子里,我怕你头上长蘑菇。”
说着,他拍了拍我的头顶心,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慢慢拽起来。
等我站起来了,他竖起一根手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外边起风了,你等着,我给你拿件斗篷。”
不出片刻,他臂弯搭着一件通体墨黑,只围着领口帽边缝了一圈雪白茸毛的斗篷回来。
“这件厚实,保暖”,他抖开斗篷,披在我的后背,周围像是被施下了魔法,瞬间拢了一圈热气。
他先用手指将我的头发梳顺,然后将帽子扣在我头上,末了上下打量我一番,满意地翘起嘴角,拍了拍我的头,“这样很好。”
我看他穿的单薄,拽了拽他的袖子,“你不穿外套?”
“哈哈”,我的关心让他很开心,笑得十分开朗,“这里可比塔里暖和多了,我早就适应了。”
“塔……”,我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松开手,斩幽塔,我记得。
“你还记得吗,斩幽塔?”
我看着他的眼睛,棕色的瞳仁在室内看着更像是黑色,最中心是满心的期待。
我记得,斩幽塔,他说住了很久的地方,用树枝在地上画给我看的地方,我说要会陪着他的地方。
我们二人对视了片刻,傀妒先挪开了目光,“算了,不记得没关系。”
我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失落,但是还是没有搭话。
他并不知道我记忆的恢复程度,我给予他的希望越大,之后他舍得放我离开的可能性越渺茫。
我不能亲手将自己的前路堵上,即使,我心中的愧疚正在加剧。
傀妒隔着衣袖握住我的手腕,“跟着我,慢慢走。”
说着,我们就跨出了门槛,来到了小院。
现在刚过正午时分,但阳光照到身上竟然不是暖洋洋的。
我抬头去找天边的太阳,迎着刺眼的光眯起了眼睛,同时心中严重怀疑这太阳是不是假的。
这里,会不会是针对我的,楚门的世界?
刚这么想着,头顶洒下一片阴影,正是傀妒的手掌替我遮挡了阳光,
“不要直视这里的太阳。”
我这才感觉到眼睛一阵酸胀,眨了眨眼才缓解几分,“傀妒,这里是哪里?”
傀妒放下手,拉着我继续往院外走,“地狱。”
我不可思议地反问,“地狱?”
傀妒目视前方,只留给我一个笼罩着孤独的侧影,
“在地狱里,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罪恶的,都会变得违反常伦。”
我不解地眨眨眼睛,刚想追问下去,傀妒继续说,
“所以,阳光不是温暖的而是冰冷的,太阳也不是光明的象征,而是恶鬼的陷阱。”
此刻,他的嗓音如同天神的忠告,“不要相信这里虚伪的一切,包括我,包括你自己。”
我停住脚步,傀妒察觉到,转身挑眉看我,“怎么了?”
我有些不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咬文嚼字,直白一点不行吗?”
傀妒笑着一点我的鼻尖,“干嘛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我转动手腕,想要把手腕从他掌心拽回来,但是他的手指像是钢筋,根本不容我动弹分毫。
我的不爽渐渐转为烦躁和愤怒,
“我总不能在一个连自己都不能信任的地方死得不明不白吧。请你告诉我,这里的生存法则是什么?”
傀妒静静地看着我发怒,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变得更加温柔和宠溺,
“小哑巴,想要这里活下去,只有一条法则。”
我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傀妒又勾了勾唇角,另一手突然覆上我的眼睛,我的眼前立刻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同样的声线,此刻却像恶鬼假意诱惑的低语,“活下去的唯一法则,就是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