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妒看我没有什么反应,索性趴伏在我双腿,彻底变成了一只摇头摆尾的可怜小狗。
我的内心有些松动,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金色脑袋。
伸出手却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实在碍眼,又硬生生忍住了冲动,将手收了回来。
我决定继续吓唬吓唬傀妒,于是将语气冷下来,“傀妒,你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傀妒的撒娇声音骤然停止,他的头还靠在我的腿上,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
“严重性…姐姐难道要为了一个没有来头的镯子与我决裂吗?”
决裂?他怎么会联想到这么严重的结果?
我没有回答,傀妒直起身子,跪在地上仰起头看我,面上带着苦笑,
“姐姐,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痛不痒,可以随意丢弃吗?”
我看着他,他眼中的失望和落寞不是假的,可是丢镯子的是我,他失望落寞什么?
因为我不理解,所以我沉默了,但是我的沉默似乎使得傀妒更加激动。
他的泪晶莹剔透地落下,鼻尖和眼眶都变得通红,
“姐姐,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倔强地昂着下巴看我,非要得一个答案。
我对他轻轻摇头,“傀妒,丢镯子的是我不是你。”
“不要再说这个镯子了”,傀妒突然歇斯底里。
我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刺激到了他。
“镯子,镯子,镯子!从我回来你就一直在跟我提你的镯子,到底这个东西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傀妒颓废地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脑袋,
“你连它怎么来的都不记得,为什么还要锲而不舍地找?”
我也有些生气,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从非常简单的境地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
“就算我不记得了,但是它是我的东西,决定留下还是丢弃,都是我的事情。”
我毫不退却地提高了音量,因为情绪激动而控制不住眼眶的酸涩,
“你还不明白吗?这不简单只是一枚镯子的事情。”
我的气势高涨,傀妒并没有选择与我针锋相对地争吵,而是垂下头抹了抹眼泪,用极其委屈的口气控诉,
“那你说,这件事有多复杂。”
“你今天可以随意决定我一直佩戴的镯子的去留,明天呢,是不是要逼迫我搬到宫中,以后呢,是不是要逼迫我做更多我不想做的事情?”
我话音刚落,傀妒立刻抬起了头,头摇成了拨浪鼓,白金色的头发在他额前摇晃着,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我什么都听你的,哪怕...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我都愿意的。”
我皱眉,“那你把我的……”
傀妒嘶吼着打断我,“除了这枚镯子!”
“你要让我怎么相信你,傀妒?你的诺言是不是像纸一样轻薄?”
“姐姐,我求你了…”,傀妒哭得十分伤心,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我当成寻常物件随意丢弃的物件,
“除了这个,你的全部要求,我都答应你,除了这个,好吗?”
“为什么?”
我的记忆里实在找不到任何让他如此抵触那枚镯子的蛛丝马迹,这只是一个装饰品而已。
等等,难道,这不仅仅只是个装饰品?
心中似乎有什么轰然倒塌,传来“轰——”的巨大声响,尘埃漫天。
这一瞬间的我还不明白,倒塌的正是我对傀妒的信任。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不,不是奇怪,而是蹊跷。
从那个神秘的玄珩上神的乔装出现,他在阎罗殿上所说的每一句话,看向我的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都饱含深意。
我是不是应该能明白他未摆在明面的那些含义,是的,我应该明白的。
可现在,我不仅不明白,甚至都记不得这样一个人。
我不是不知道三界局势一贯紧张,特别是天界和妖界。
这位来自东泱海的玄珩上神本来永远都不应该以今天的方式出现在阎罗殿,可他偏偏来了。
而且,貌似是为我而来。
这样一个人,开口准确无误地提起了我的镯子。
在傀妒挽起我的袖口之前,我的袖子一直遮盖着手腕位置,他根本不可能提前预知袖口之下戴着一枚镯子。
他提起了,甚至是将这作为我是他丢失的未婚妻的证据提起的,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我仍能准确无误地回想起他看到我的腕子处空无一物的震惊表情,绝对不会是伪装。
我觉得自己头要大了,到目前,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我觉得看不清摸不透。
连傀妒也是,他表现得十分异常,不得不让我怀疑这一切的巧合都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
所以我冷静地看着他,跪在地上接近崩溃的他,“傀妒,我只问你一句实话。”
傀妒所有的动作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完全消失,他就像一个提线断裂的木偶,失去了控制,完全的无神。
我深呼吸,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这句话暗自打气,随后一字一顿地问,
“今天那个人,到底是谁?”
傀妒没有说话,双眸中都没有惊诧闪过,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他就是不回答。
“从今天你突然让我把戴了很久的镯子摘下,到今天他出现提起这枚镯子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再到现在你的歇斯底里,撒娇和痛哭,都在向我说明一个问题——”
我掀开被子,在傀妒面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真相绝对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傀妒缓慢地抬起头,与我对视,一滴泪随着他头部的动作滑落,显得格外凄美。
过了很久,我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变得僵硬,傀妒才轻笑一声,
“姐姐,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我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他。
“所以,在你心中,你更相信他,这个你口中的陌生人的话,而不是我说的话,是吗?”
“不要偷换概念”,我摇头,“傀妒,正是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才会问你。”
“这是质问。”
我针锋相对地怼回去,“随你怎么说,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傀妒咬了咬唇,“我骗了你。”
我眼皮微微跳动,虽然心中早就对此有所判断,但是听到傀妒亲口说出,心难免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