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舟没有理会。
她本是打算看账册的,但早间的被忍冬收起来了,这会儿里外看不见忍冬。
罢了。
睡会儿吧。
宋观舟坐到拔步床上,刚准备脱鞋子,裴岸一步到跟前,蹲下身子,给宋观舟脱鞋。
“小腹还疼吗?”
“……不疼了。”
给宋观舟服侍睡下后,他也脱了外衫,挨着宋观舟躺下,侧过身去,揽住宋观舟的腰身,“这一次是我不对,这半个月我过得不好,我日日都在想你,韶华苑里,你虽走了,但屋里屋外都是你的痕迹,我实在待不下去,才去父亲那里挤挤。”
他整个人窝在宋观舟肩头,贴在她脖颈上,“观舟,别恼我了。”
宋观舟缓缓闭上眼睛,挪开他的手,侧过身面对着墙壁,睡了过去。
裴岸的手,在被子里落了空。
他平躺在宋观舟身侧,明明两人挨得这么近,但裴岸却觉得夫妻像是陌生人一样。
裴岸脑子里走马灯那般,闪过许多事。
他攥紧拳头, 克制住心中的愤怒,到这会儿,他才开始从失去孩子、薄待宋观舟的愧疚痛苦之中剥离出来,生了怒气。
金拂云!
好你个金拂云!
真真儿是包藏祸心,如今看来,都在一步步算计我裴四!
算计我爱妻,谋害我子嗣,搅和我夫妻感情……
桩桩件件,只怕是要算一算账了。
他侧过身子,给宋观舟掖了掖被角,从后面搂住宋观舟, 也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再醒过来时,天色渐晚。
宋观舟许久没睡这么踏实了,兴许是床榻上多了个热呼呼的天然火炉,让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舒服之余,火气也没那么大了。
转过头来时,就看到裴岸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天快黑了?”
裴岸撩开幔帐,看了一眼,“大约是傍晚了。”
宋观舟懒懒看着幔帐顶端,“山中不知岁月长,寒尽不知年。”她抱着衾被,越发觉得此前的自己魔怔了,就该早早离开京城那摊子混账事。
天高任鸟飞,任谁还能腰斩自己!
刚想到这里,裴岸回眸,“观舟,瞧着时辰不早,若不起来用饭,再商议回去之事。”
回去?
宋观舟瞟眼过来, “四郎,我以为我说得十分详尽,这些时日,我暂且不回去。”
“我要上值,若你住在庄子上,我来回奔忙,疲于应对。”
“你就在府里好生住着。”
“我心中挂念你。”
“而今你瞧着了,我也好好的,该与你说的,我都说了个明白。”
“观舟——”
裴岸语气之中,有些无奈, “你遇到这样的事,任凭是谁家男人,也不会把你丢在这庄子里的。”
呵!
宋观舟不言不语,翻身起来,她一步跨过裴岸的身子,直挺挺的跳下床。
“你小心身子!”
裴岸赶紧扶住她的腰身。
宋观舟依然不予理会,叫了外头的蝶舞蝶衣进来,热水热茶,净面漱口,又重新梳了头发之后,宋观舟才站在窗棂跟前,“容我透透气。”
“那少夫人您站远一些,别被风吹到头上。”
呼啦一声,窗棂被支起半截,冷风与雪,呼啸而来,宋观舟呼吸了清新的空气,这才觉得活着回来了。
裴岸早已起身,“观舟,你若是恼我,回去韶华苑再说,余成与蒙小兴之事,你放心,我定然全力以赴。”
“你赶紧吃饭,吃完之后同阿鲁早些回去。”
“观舟——”
裴岸头大,“你现在身子这样,为何要与我赌气?”
赌气?
宋观舟回眸,与他对视,“我身子不是今日成这样,也与你说了,这半个月休养,早已恢复如初,我在庄子里清净舒坦,你为何要强人所难?”
“观舟,你是这般看我?”
“如何看你,并不重要。”
“不重要?”
裴岸满腹委屈涌了上来,“我在你眼里心里,已是不重要之人了?”
宋观舟不想吵嘴,沉默良久之后,起身往外屋走去, 裴岸半日里伏低做小,到这会儿被无视,他忽地觉得很难受。
难受到不知所措的样子。
“宋观舟,夫妻不该这般——”
“不该这般?”
宋观舟也被裴岸弄得再是克制不住,她一整日想着,夫妻最后结局定然是分道扬镳, 索性做个善始善终,往后回忆起来,还有些甜蜜。
如今瞧着,大不可能了。
瞧瞧,非得逼着她吵架。
“裴岸,你倒是说说,不该那般?”
眼见宋观舟语气严肃,火气开始涌上来时,蝶舞蝶衣一左一右,开始劝慰宋观舟。
“少夫人, 四公子不是那般的意思, 他只是担心您。”
“出去!”
宋观舟呵斥两个丫鬟,“去厨上看看饭菜!”
呃……
“少夫人, 您身子还在静养,不可动怒。”
“出去!”
两个丫鬟看着板着脸的宋观舟,不敢多说话,抬头看了裴岸一眼,心道四公子你要是个知事的,就莫要再引得少夫人生气了。
可惜,裴岸看不出两个丫鬟的眼神。
他只同宋观舟说道,“她二人说的不错,你如今不该动怒。”
“你也知道,既是知道,就赶紧离开!”
啊?
裴岸微愣,“你如此嫌弃我?我是你丈夫,你要撵了我走?”
“好生奇怪,裴岸,许多事儿,只需你做,我就做不得了?”宋观舟抬头冷冷瞥向裴岸,“桩桩件件的, 你要扯出来说道说道,那今日就说个明白!”
“宋观舟,我瞧着你身子不好,与你好声好气说话,你为何咄咄逼人?”
裴岸看着站在屏风处的素衣女子,顿觉陌生。
外头寒风萧萧,白雪皑皑,他不顾路远,飞奔而来,得到个扎人的真相,得到个冷若冰霜的娘子!
“裴岸,我何曾与你咄咄逼人,是你一直在不停地逼迫我,怎地,你觉得事情过了半个月,你纡尊降贵来到山庄看我一眼,就能抵消你莫名其妙的脾气和冷漠?”
“你觉得我是莫名其妙胡乱发脾气?若是你心中有我,会让我如此担心?”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