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廖亭一出马,果然不同凡响。
连堂只说了一句:“咱们祖峰区才是静虚宗的根基所在。”
白廖亭立即呛怼他:
“咱们四峰拢共才几个弟子?剑道三峰弟子是会炼器还是会炼阵?你要让供养宗门的三千弟子来回往咱们那边跑么?”
连奎宇觉得白廖亭的话颇有道理,先一步拍了板:
“在蓝月区挑座好山落址!阿月为修炼室的事费心劳累多年,你就动个嘴皮子,怎么还有脸让她满宗门的奔波?!”
连堂颇显尴尬的咳了一声,叫屈道:“爹,我哪有不体谅阿月,咱们这不是正在商议么。”
“有什么可商议的,照师傅说的办就是。”乔令梦冷声支持道。
白溪见目的已经达成,迅速传音给了其余几峰长老。
一群金丹在蓝月区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最后挑中了与武斗场北面相邻的一座山峰,暂命名为【武修山】。
夜里,白溪将选址的事说给了齐月,笑道:
“图纸六峰八个长老都拓印了一份去,说是先拿回去研究研究,两个月后联络建造师动工。”
“两个月后?”齐月惊讶。
白溪露齿一笑:
“鲁七长老说你那图纸有一部分似乎取自《符箓宗述》,他得拿回去对照宝典书参谋一二。三长老也看出图纸上有三套阵法源自天元阁的《阵法大综》......所以八个长老都动了偷师的心思,可不得拓印回去研究一下么。”
齐月听罢,哑然失笑道:“也......成吧。”
白溪取出三枚玉简递给她:
“这是从上古秘境得来的残简复刻版,一枚阵法、一枚符箓,一枚炼器术。三长老他们见你总也记不得去讨要,今日都主动给了我。”
齐月欣喜的接了过来,忽而记起一事,追问道:
“从上古秘境带回来的秘宝,你可有挑选过了?”
白溪打趣她:
“大师姐,挑秘宝的事都过了十余年了,你现在问是不是晚了点。”
但他旋即想起齐月闭关了十四年,忙咳了一声,又正色道:
“那时你恰在闭关,鲁大福和剑道三峰已为你提前备了一份秘宝,所以掌门让静虚堂的掌事和各峰长老自行挑选宝物。按照约定,我最先挑。我选了一块盾土。”
说着,他取出一块寸大的褐色土粒给齐月看:
“注入灵力,它就能变成褐色的盾牌。师祖说这法器能抵御金丹后期的拼力一击,可作护身盾牌用。”
齐月点点头,告诉白溪道:
“这是土灵盾,取天尘土炼制而成。你炼化它后,可用神识驱动它随心所欲的变化遁形。此物和你的玄阶软甲恰好是互补,好好收着吧。”
“能变化形状的土灵盾?炼化后能用神识驱动?”白溪眼眸一亮。
他陪齐月饮茶闲歇了一会儿,便有些迫不及待起身相辞,说要先回溪院待几日。
齐月取出一只装了50颗超极品火灵果的储物袋递给白溪,笑道:
“几日怕是不成。你耐心些,三个月足以让你摸清土灵盾的诸般妙用了。”
“好嘞。”
白溪喜滋滋的收了储物袋,迈着大步离去。
齐月也顺势封锁了院落,放出大日轮和密齿圆环。
随之,她取出数只储物袋一字摆开,双掌结出一道印记。
六道灵力之绳飞速从她体中延伸出来,各自分岔化为上下两根。
【先试试量产一阶火焰牌!】
齐月心念一动,六根灵力之绳各自抓出材料和大号器碗,幻化成各式形状,挤压、搓捏材料,调出六大碗一阶汁液。
下侧的灵绳则探入一只储物袋,各捏住了一个白板符牌,另一只储物袋中则飞出六支毛笔被上侧的灵绳抓住,歪歪扭扭的在白板符牌上勾绘起来。
齐月闭目凝神,分出神识聚在六根灵力之绳上,符牌上的虫形符纹很快就变得圆滑、流畅起来。
数十息后,她体内又伸出六根灵绳,然后各抓住一支毛笔与符牌,再次勾画起来......
次日始,齐月吩咐侍女每日请白溪调来一大批制作二三阶火焰阵牌的材料,连续绘制了半个月的火焰符牌。
八月底时,她再次返回静修院,闭院炼制了近两个月的材料,直到十月下旬才踏出院落。
听闻齐月出关,八位长老火速赶来拜访。
“嚯哟,阿月,你竟识得器皇级的大人物!早说嘛!”八长老刘贤一张清秀的小脸上竟笑出了慈爱之貌。
齐月:“?”
乔令梦脸上也露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冷声解释道:
“前几年你正闭关时,永安镇来了个金丹散修,他自称姓曾,说与你祖上曾沾亲带故。去年他听说咱们准备炼制修炼室,找到你师祖放话,说要给咱们请个器皇来帮忙。你师祖以为他在吹牛,也没放在心上。谁料上个月底,永安镇真来了一个器皇和两个皇级阵法大师......”
【曾爷爷。】
这三字刚浮上心头,如一把无比锐利的锋刀,霎时破开了齐月构筑许久的坚硬防备。
她心下一酸,鼻尖不禁生出一抹涩刺感,眼角抑不住的滑出两行滚热的清泪。
“怎么了,阿月?”四长老李七宝关切问道。
“我没事,四师伯。”
齐月闭上眼,用力抹去眼下的泪水,汲了汲鼻子,笑道,“我祖上是有姓曾的亲人。我只是没想到,那亲人还活在世上。”
乔令梦轻拍了拍她的肩,冷声宽慰道:“我等也都是你的亲人。”
“嗯。”
齐月抑住泪意,咬唇点了点头。
“没想到那曾老道还真与阿月有渊源。”三长老道:“那咱们就别再客气和推脱了,免得一瓢冷水泼凉了人家的好意。”
“你将炼制好的东西都交给我等,先好好歇着。我让白溪将那曾真人请来玄月峰,你们刚好可以见见面,叙叙旧。”乔令梦吩咐道。
齐月并无异议,召出一只三尺余长的锁灵盒,捧给了乔令梦。
“好好歇息吧。”乔令梦轻拍了拍齐月的肩,率众长老离去。
待众人身影消失,齐月眼中的泪水瞬如雨下。
她仰起头,闭目静立了片刻,脑中一时闪过了无数的往事片段。
随后,她唤来灵东,轻声道:
“替我梳妆吧。”
灵东暼见她脸上残留的泪滴,忙垂头应道:“是,主人。”
两炷香后,齐月踏出主屋,抬眸就看到院中站的一个作墨衣白发装扮的老头。
他与记忆中的样子并无两样,仍是笑眯眯的慈祥模样。
齐月上前几步,正要躬身施礼,岂料对方先一步上前来单膝跪下,恭敬道:
“少主!”
齐月唇齿微颤,心中堵得厉害,含泪挽起他:“曾爷爷,您折煞我了。”
曾老道顺势起身,一张老脸也已布满泪褶,却勉力笑道:
“您还愿意认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老奴,唤我一声曾爷爷,真好啊。”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您都是我曾爷爷。曾爷爷,您请坐。”齐月也含泪笑道。
“好!好!”曾老道笑着坐下。
白溪心中一声轰隆巨震,一个能请来皇级炼器大师与阵术大师的老者称呼大师姐为少主!
难不成大师姐真是齐氏血脉后裔?!
他脑中不由浮出数十年前阎轻羽在地牢中讥讽他的话:【胡奴儿,你是个什么低贱东西,也敢肖想做她的道侣?你可知她的真实身份有多贵重!】
白溪不由扭头看向齐月,见她正要架炉煮茶,一旁的曾老头忙躬身抢过了器炉与茶壶去,笑道:
“这可使不得,少主要折煞了老奴咯。”
齐月无奈的笑笑,注意到白溪的目光,又朝他招了招手。
白溪抬步过去,坐在了她身旁。
曾老头轻手催沸了茶水,又斟上三盏茶,看了眼白溪,笑道:
“我一见到白溪小掌事,就知道定是你亲自教出来的。行事稳重,宠辱不惊。”
齐月展颜笑道:“多谢曾爷爷赞赏。有您这八个字,白溪前途无量。”
“哈哈哈......老奴算不了什么,有少主您亲自教导,小白溪才是前途无量啊。”
曾长老被夸的老褶子都笑舒开了,谦虚的摆了摆手。
两三盏茶后,曾老头摸了摸发白的短须,又瞅一眼白溪,小声问齐月:“这小家伙拜师了么?”
齐月微愣:“您想让他进万州堂?”
白溪闻言也是一愣:【天道宗的万州堂?】
“诶,我哪敢拐他进万州堂啊。”曾老头连忙摆了摆手,“我就是个孤家寡人,随意出来走走,顺便与年轻人切磋几句。”
齐月心中蓦然涌入一股狂喜,忙拱手拜道:“多谢曾爷爷!”
白溪有些懵,心道这曾老头充其量也只是个金丹修士,大师姐为何像捡了大宝贝似的。
他正暗自嘀咕着,突见齐月扭头来拍了拍他胳膊,欣喜道:“还不快来拜见曾爷爷?”
白溪连忙起身抱拳拜道:“曾爷爷。”
“诶!”曾老道笑眯眯的应了。
“你既叫了我一声曾爷爷,我也不能没有见面礼。”
曾老道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只锁灵盒,从中取出一柄五寸长的墨蓝小剑,抬掌摊给了白溪,笑道,
“这是小小当年最珍爱的辟天剑,送你了。”
齐月闻言心下顿如小针扎了一下,不禁又滚出两行清泪。
“谢曾爷爷。”
白溪双手接过。
他扭头正要向齐月显摆一下,见齐月难过流泪,眼眸忽而一红,忍不住跟着难受起来。
曾老道这一眼扫去,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岂会不明白。
但他只是笑眯眯的饮着茶,并未多言。
齐月取出绢布抹去泪痕,笑道:
“我记得小叔以前每日都要擦拭辟天剑,连睡觉都要握着。您就这么给了白溪,不自己留下做念想了。”
“嗐!”曾老道摆手,“他的心愿就是留在你身边护着你。他死了,他最珍爱之物自然也是想跟着你的。”
齐月心下一痛,垂下浓睫,任由泪珠滚滚滑落。
半晌后,她哽咽道:“多谢曾爷爷将小叔带回我身边。”
曾老道闻言眼眶也是一红,摆摆手,又起身拱手道:
“今日,今日老奴就不多叨扰了。少主若有要事,遣白溪来寻我便是。告辞。”
说罢,曾老道举袖抹把了脸,抬步就往院外走。
齐月起身要送,又听曾老道哽声道:
“不用送我。”
她立在原地,目送曾老道大步迈出中院,在跨过中院门槛的刹那,身影倏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