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桉来到玉筝阁时,苏氏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刚进屋,山菊就开始张罗着为夏桉沏茶布点心。
“姨娘一早就盼着姑娘来了,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琥珀和仙芝跟着夏桉进了屋,将夏桉为苏氏准备的衣裳都抱了进来。
苏氏见状,道:“你每日事务这么多,还想着寒衣节为府里添衣裳,太操劳了。”
夏桉道:“这怎么能算得上操劳,一想到是在为祖母、小娘、小姑姑和康康准备衣裳,我就很有劲头。对了,还有父亲的,我也一起带来玉筝阁了。回头小娘为父亲安置便是。”
苏氏微微勾唇:“好。”
夏桉坐了下来,“我也不好在这种事情上让人落下口舌,所以,夏舒纬那边,我也让人送了去。”
苏氏道:“你做的对,几件衣裳而已,莫要被你祖母挑出毛病来。”
夏桉打量着苏氏脸上略有些牵强的笑容,挽起她的胳膊。
“小娘,有心事呀?”
苏氏:“哪里看出我有心事,小娘好好的,莫瞎想。”
夏桉将自己的手和苏氏的手交叉到一起。
“别在女儿面前掩藏了,祖母和小姑姑已经跟我说过了,魏府来人提亲的事。”
苏氏脸色怔了怔。
“你都知道了。”
“小娘,祖母都发话了,说让你宽心,咱们府上没必要有主母,有你就够了。”
苏氏微微叹息一声:“那魏府来人,我的确是气的。一个魏金花还不够,他们是觉得你父亲如今得势了,不想丢掉这层关系,所以竟然不惜再次上门介绍他们魏氏女为你父亲续弦。”
夏桉点头道:“就是,无耻。”
苏氏道:“我们夏府是欠他们魏府的吗?非要盯着我们不放。”
夏桉附和:“就是,贪婪。”
苏氏道:“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府上会有新的主母,毕竟,你父亲如今贵为尚书,这府上一直没有主母,总归是差了些什么。小娘心里是有准备的。我可不是什么善妒之人。”
“可不是,小娘最是大度得体,也最是会为大局着想,”夏桉又朝她贴近了一些,语气委婉了些,“可是小娘,若父亲真的续弦,有了新的夫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难受吗?”
苏氏停了停,声音弱了些,“那难受,也肯定是有一些的。”
夏桉笑笑:“这不就对了吗?小娘,承认吧,无论是什么魏氏的表姑娘,还是其他什么女子,总归只要这府里有了新的主母,父亲有了新的夫人,小娘都是会难过的。这不仅仅因为有一个女子分走自己的丈夫,更是因为,我们曾经吃过正房的苦头,所以对此会格外抵触。”
苏氏道:“话又说回来,其实小娘心里也清楚,应该为你父亲续弦的。这尚书府,总要有个体面的女主人,去为你父亲打理官场上的人情世故的。所以……”
夏桉道:“所以小娘内心才格外纠结矛盾,对吗?”
苏氏无奈地点点头。
夏桉沉默了一会儿。
她能理解小娘此刻的心情。
她爱父亲,所以难以接受他娶别的女人进门。可也正是因为她爱父亲,所以也知道那样对他是有好处的。
夏桉道:“小娘,这其实在我们心里,这是道无解题。终归做主的人,是父亲自己。他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他若对续弦一事毫无心思,即便你在此处在纠结,也都是无用的。我觉得,我们就尊重父亲的想法吧。”
“尊重你父亲的想法?”
“嗯,父亲他见多识广,肯定会做出他认为最好的决定,你不妨就去尊重他的心意。他坚定不要续弦,自是有他的道理。我们尊重他,总是没有错的。”
苏氏疑虑地点点头。
中午,夏桉留在夏府,与祖母、小娘和小姑姑等人一同用了午膳。
直到用过膳,苏氏将她送至门口,夏桉看得出来,她依然没有理清心里的结。
夏桉知道,这不能强求,人生有时候就是没有两全法。
或许这是小娘此生必须要做的功课。
但有一点她敢肯定,父亲的决定轻易不会更改。
-
澜居。
盛枷傍晚早早就回了府,夏桉正在安排晚膳吃什么,见盛枷大步进了正厅,颇为意外。
“夫君,今日怎得这样早?”
“嗯,想快些回来见你。”
此时,琥珀等人都还在正厅,盛枷话落后,才觉出了一丝不自然。
琥珀赶忙含笑带着其他下人退出了正厅。
厅内只余盛枷和夏桉二人。
夏桉见盛枷脸上浮着一抹不寻常的光彩。
“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盛枷拉着她的手坐下。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夏桉故作调皮地眨了下眼睛:“你居然还有事情瞒着我,说,什么事情,我看情形再决定要不要生你的气。”
盛枷将她的手握紧了一些。
“你的祖父,就要回京了。”
夏桉神情顿住,呆呆与盛枷对视两秒:“你说什么?”
盛枷:“我是说,前苏太傅,平反了。”
夏桉眼里瞬间一片湿热,目光有些茫然:“你,在说什么?”
盛枷双手扶着夏桉的脸:“三日后,你与你小娘去城门口等着就好,苏府阖府,如今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滚烫泪珠从夏桉的眼眶滚落。
盛枷的话,不会有假。
可她实在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
她双唇微微颤抖:“你说的,是真的?”
盛枷疼惜地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我何时骗过你。”
夏桉喉中哽咽不已:“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平反的意思,是我外祖父无罪,对吗?”
盛枷道:“对,当年是有人做局,设计了他,他是清白的。”
夏桉轻轻啜泣出声:“我祖父是清白的。我祖父竟然是清白的。那我小娘就不是罪臣之女。小娘可以与家人团聚了。”
“对。”
夏桉抬眸,深深望着盛枷的眼。
“是你,对吗,是你查出的真相。”
夏桉想起,当日她在拍卖会抢拍外祖父的砚台时,盛枷曾带着她去到了一个院子,在那里,有很多祖父当年的学生。
所以说,从那时起,盛枷就已经开始纠察当年的祖父的案子了。
盛枷唇角含笑。
“有疑点,我自是要追查。”
夏桉感动不已:“你明明就是因为我,”她一把紧紧抱住盛枷,“盛枷,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盛枷道:“与你相关的事情,我自是丝毫疑点不会放过。”
夏桉猛得想起什么,抬起头有些匆忙地道:“对了,我得赶快回趟府,将这件事情告知小娘,小娘才是最应该知道之人。”
盛枷拉住她。
“不必,夏尚书回府后会告知与她的。”
“父亲也知道了?”
“夏尚书,早就知晓,是我提前告知与他的。毕竟,他也曾是你外祖父的学生。只是因为此事需要过陛下这一关,有诸多变数,所以此前,我们才商量着先不告知你们,如今,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是时候告诉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