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隐约还有一股霉味。父亲环视了一圈，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的神色，却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慢慢在桌边坐下。他伸手指了指那本相册，语气沉稳：“你刚刚在看这些吗？”
李向前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过去，赶紧把相册收起，“没什么，只是随手翻了翻。爸，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他的语气有些急促，试图转移话题，但语调中藏不住的慌乱却让父亲看得一清二楚。
“向前，”父亲忽然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多了几分严厉，“你到底在躲什么？”
这一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切开了李向前心中那层薄薄的伪装。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低下头，眼神有些闪烁，“我没有……我只是最近有点累，可能状态不好。”
父亲的眼神没有移开，沉默了几秒后才缓缓说道：“你瞒不过我。你小时候撒谎的时候，眼睛总是不敢看人。现在，你还是这个毛病。”他的语气渐渐变得低沉，像是在逼近某个关键点，“向前，这院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向前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用力地握住拳头，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他很清楚，父亲的敏锐和固执是他一直避之不及的，这种情况下，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轻易敷衍过去。但他又不愿意把那些奇怪的事说出来，怕自己连仅存的那点理智也会被动摇。
“没有。”李向前最终只是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我能处理好的，您不用担心。”
父亲没有马上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半晌，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不说，我也不逼你。但是，向前，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扛下的。男人可以咬牙硬撑，但不能一直硬撑，否则迟早会被压垮。”他抬起手，指了指李向前的头发，“你看看你自己，头发都掉成什么样了！”
李向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脸上有些发热。他不想让父亲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却又无法掩饰。他只是低着头，没有作声。
父亲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种难得的柔和：“向前，我知道你是个心里有事不愿意说的人，但这不是你的错。很多事情，你是避不开的，早晚要面对。”
李向前抬起头，看着父亲那双布满皱纹却依旧坚毅的眼睛，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想要倾诉，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父亲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那张桌子上。他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而是缓缓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李向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他发现父亲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了几分。
“你这屋子的光，怎么这么暗？”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疑惑，“外面的天还亮着，可是进了你这屋子，怎么感觉像一直在阴天？”
李向前一怔，随即心里一阵发紧。他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但始终找不到答案。他低声说道：“可能是屋子年久失修，窗户挡了些光吧。”
父亲没有接话，站在窗边若有所思。李向前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忽然觉得，父亲的到来，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他，而是为了揭开一些更深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李向前站在窗前，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内心的焦虑如同紧缩的绳索，一圈一圈地勒紧。他的父亲站在那边，似乎仍在琢磨什么，偶尔瞥向屋内，而李向前却觉得自己在这座屋子里越来越像一个无所适从的影像，随时会被吞噬掉。
“你自己也知道，屋子里太暗了。” 父亲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打破了沉默，“你不打算修一修吗？这不正常，向前。”
李向前轻轻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没有一丝回应。他抿了抿嘴，目光依然落在窗外，脑中乱成一团麻。是的，屋子暗，心情也暗，甚至有时候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种看不见的困境中，自己是否已然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父亲说得对，屋子久了，可能真该修修，但更多时候，他自己更想修的是他的内心，那份越来越模糊的清晰感。
父亲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沉默，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向厨房，像是习惯了这样简单的生活。李向前却停顿在原地，沉浸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心情回应。
突然，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买些包菜回家。这个念头很突兀，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仿佛一根指引的线，轻轻地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感。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时刻产生这种念头——包菜？为什么是包菜？
但他自己也没去理会这些问题，像是心中某种隐秘的力量推动着他去做这件事。包菜，或许代表着某种安慰吧，像是那些简单、平凡的事物，能够暂时让他忘记眼前的困扰和焦虑。也许，买点包菜，做点简单的饭菜，能让他在这浑浑噩噩的生活里找到一丝平静。
“爸，我出去一趟。”李向前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父亲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去吧，注意安全。”
李向前的心里猛地一松，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他转身走出了屋子，感到空气中的湿气再次扑面而来。外面的天色依然阴沉，天空的灰色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座城市罩住。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匆匆走过，但李向前却感觉一切仿佛与自己无关，仿佛这座城市已不再属于他。他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制着，无法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