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摊主才发现,她好像被骗了。
那卖方子的大夫和看方子的医馆,分明是早就串通好的!
“骗我二两药方钱还不够,还要骗我每个月的药费?”
她不明白,人怎么能这么坏。
钱都是小事,但她娘的身子呢?白白被拖了这么久!
“我去找他们说理!”她忍着泪开始收摊,嘴里骂道:“真是丧良心,我的帕子扇子虽然贵,可我从未想过害人,他们倒好......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你贸然前去,怕是说不了理。”李时源说出了残忍的事实:“世间大夫医术本就参差不齐,这方子也的确能清热解渴,不过方子太老,病患吃过一段时间后,便没多大用处了,你只能说他们医术不精,可你没有他们骗你的证据。”
摊主动作顿住,含泪抬头:“可他们说,这是同安县李大夫放出的方子!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才不会花二两银子买下!这难道......还不是骗我?”
二两银子啊!
她得累死累活地攒大半年。
娘的身体还被拖坏了,这让她如何过得去。
李时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叹道:“有人能替你证明吗?除了你之外,又有谁亲耳听到对方说‘这是李大夫放出的药方’?”
这种拿普通药方骗人的事儿,他游历之时见过不少。
卖方子的人精明无比,行事必会避人耳目,压根儿不怕被病患发现。
还有那替病患看方子的医馆。
方子不是医馆开的,他们只负责抓药而已,能有什么责任?
摊主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时源,李时源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你母亲现在身子如何?服药后,效果是不是愈发不明显了?”
“是!是!病情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我以为是药材不行,才想着去重新抓药!”摊主回过神来,突然上前一步,直愣愣给李时源跪了下去,“大夫!您是神医,求您,求您救救我母亲!”
来往行人一下便看了过来。
李时源立刻道:“不必如此,你先起来说话。”
“好,好......”摊主生怕自己不听话李时源就走了,立刻站了起来。
李时源问道:“你母亲可在这附近?”
辩证讲究望闻问切,若不亲眼见到病患,他也不敢贸然开方。
“在!在!”摊主立即道:“我家住在城郊,很近的,走过去只要一个时辰!您、您随我去?我愿意付您出诊费!要多少,您开口便是!”
“一个时辰......很近?”李时源神色为难起来。
再过一个半时辰,他们便要回酒楼接人了,此时走去城郊再走回来,时间根本不够用。
摊主看出了他的为难,立即转头四看,恳求道:“我去赁马车,马车跑得快,咱们坐马车过去可以吗?我这就去赁,您别走,行吗......”
看着她无措的模样,沈筝也心软了。
可以说她打着同安县的名号骗人不对,但不能说她活该被假大夫骗,更不能说她的孝心有错。
“华铎,让车夫把马车牵过来。”沈筝看向摊主,问道:“你母亲可还能坐马车?若能坐,大夫便不跟着你过去了,我们在这条街等你。”
说来也是巧。
众人从酒楼出来逛街,本不想让赁来的马车跟着,但方子彦和崔衿音闹着要“大买特买”,这才让马车跟了出来,就为了装他们采买的东西。
“能坐!能坐!我就去将娘接来。”摊主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瓮声道:“贵人,我叫林小满,多谢您......”
她看得出来,这一行人非富即贵,能开口帮她,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多的话就莫说了。”沈筝指着马车道:“你速去速回,我们赶时间,酉时便要走。”
“好、好,我这就去......”林小满慌张爬上马车,连个眼风都没给她的摊子一眼。
待马车走后,李时源才问沈筝:“您让她将病患接过来,是怕我前去不安全?”
沈筝笑了笑,端来摊后的小凳坐下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一是怕不安全,二是怕马车太颠,对您身子不好。”
赶时间的马车能有多颠,她可是早都见识过了,更别说地点在城郊,说不定连刚吃的午饭......都能被颠出来。
“这姑娘连摊子都不要了,也是孝顺。”余时章看了两眼摊子上的物件,对沈筝道:“咱再去附近逛逛?”
沈筝顿了顿,看向一旁的笔墨摊子,“我在这儿歇歇脚,你们先去吧。”
余时章迟疑片刻,又看向在旁假装路人的项禾等人,这才点头:“行,我们不走远了,你抬头便能看见。”
其实临水街本就不长,只是街上的商铺和小贩很多,这才显得格外热闹。
他们走后,沈筝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看着河道发呆。
直到船夫撑杆而过,她才回过神,起身走向一旁的笔墨摊子,华铎立即跟上。
笔墨摊上,摊主刚刚停笔,将写好的信递给买主,笑着道:“四十文,您拿好。”
“这么贵......”买主一边嘟囔一边掏钱,四十个铜板被他来回数了三次后,才到摊主手中。
摊主笑着接过铜板,又数了三次,这才抬头问沈筝:“姑娘要写什么?”
沈筝:“......我们自己写,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嘛......”摊主“唰”一下甩开折扇,半遮面道:“姑娘您看看在下这字,确定不要在下帮您代写吗?只用多给二十文代写费哦......唉,实不相瞒,在下人送外号‘靖州小永宁伯’,呵呵......”
说着,他还给了沈筝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
看着扇面上的字,沈筝也“呵呵”笑了一声。
还“靖州小永宁伯”,真是好厚的脸皮。
“不必了,我自己写。”沈筝拒绝了他的推销,道:“要两张纸、一个信封,多谢。”
“唉——”摊主无奈叹了口气,“那便听姑娘的吧,谁让姑娘风姿绰约,让在下一见倾......”
“噌——”华铎的刀出了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