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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下前,沈止罹还在想或许百姓们都是瞧个稀奇,接下来人就不会那么多了,谁知第二天他打开店门时,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沈止罹瞳孔颤抖,勉强笑了一下,将挤挤挨挨的人群让进店里。

昨天滕行真对生意火爆程度还没有概念,这时他正站在柜台后拨弄算盘,听见喧闹抬头一看,那身量清瘦的小老板已经被挤到门边,早早等着的百姓已经络绎不绝地进了店里,一窝蜂地围在昨晚刚刚补齐货品的货柜前。

拨弄算盘的手颤了一下,滕行真呆滞地看着兴高采烈挑选货品的百姓,布满层层厚茧的手微微颤抖。

滕云越即使知道今天的盛况,还是有些惊诧,转眼看见瘦削的沈止罹被挤到门边小脸苍白,忙绕过柜台将他拉到清净些的角落。

“怎么…人还是如此多?”沈止罹望着铺子里的盛况,喃喃道。

滕云越将人护好,那边滕行真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打着算盘了:“看来要尽快找到伙计,这儿有我们看着,你去牙行吧。”

沈止罹拍拍脸颊,打起精神点点头,刚想分开人流出去,门口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师兄!止罹!快来帮我…我进不去了…”

沈止罹循声望去,人头攒动间,看不见说话的人,只看见樊清尘那熟悉的一柄折扇可怜巴巴的举着,有气无力地朝他们挥舞。

沈止罹惊呼:“是华浊!”

滕云越大步走过去将被人群挤的冒不出头的樊清尘拉出来,面色冷冷的:“你来做甚?”

樊清尘好不容易站稳,艰难喘了几口大气,将自己歪斜的发冠扶正,整了整被挤的散开些许的衣襟,正色道:“止罹昨日开业,我想着今日可能会松散些,未料到如此景象。”

“多谢华浊挂念,只是铺子里着实忙乱,不若我们下次再聚?”

樊清尘摆摆手:“挤进来已经如此艰难,更何况挤出去,我便在这帮忙吧,左右也无事。”

沈止罹还急着去牙行,他转头望了望柜台后忙的双手打结的滕行真,又看了看铺子里挤挤挨挨的客人,只能应下。

忙碌中的时间总是过的格外快,三天后没了让利,铺子里的人少了许多,足够让沈止罹挑来的人熟悉铺子里的各式玩意儿。

门前桃树花瓣飘飘洒洒,沈止罹坐在柜台后,看着新招来的伙计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想着自己做的记号,心头不禁紧张又期待。

木生堂的每样卖出的东西上都有着偃师鲁的纹样,它们会在这卖出,若有人认出找上门,不管是恶意还是好意,定和偃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了这个,说不定就能解开偃师覆灭的真相。

沈止罹跟伙计打了声招呼,进了里间。

如今他的识海已有三分之一的细小水滴,沈止罹猜测,若是他将识海中漂浮的雾气全部凝练成水滴,他的神识必定会有长足的进步。

近半月过去,铺子平稳地发展着,沈止罹除了刻木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凝练识海中。

门前的桃花已经开完了,枝头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青涩果子,微风吹过,酸涩的果香飘进铺子,让神经绷紧了的沈止罹精神一振。

近日,城内多了不少陌生面孔,多半是半大少年,他们兴致勃勃地逛着任城,稚嫩的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和意气。

沈止罹恍然,啊,原来快天中了,任天宗的宗门选拔快开始了,怪不得不渡近日甚少出现,倒是做好的吃食时不时还会送过来。

木生堂也多了不少稚嫩少年,他们边挑选着货品,边嘻嘻哈哈地说笑。

“你说,我们可以进任天宗吗?”

“我觉得希望不大,任天宗入门考核出了名的难,第一道便是测根骨,接着还有问心境,天资心性缺一不可。”

“我觉得我可以进,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走路都看着地,怕一个不注意就将蚂蚁踩死了。”

“能进当然好啦,这可是天下第一宗呢,多厉害啊,如果进不了任天宗,我就去问道宗碰碰运气。”

“说起问道宗,虚灵长老的小师弟负责这次遴选呢,听说他还是卫国皇室,真了不起啊。”

靠着柜台打盹的沈止罹耳尖动了动,不动声色地铺开神识,听着把玩着木制小鸟的两个少年说话。

“小师弟是叫褚如祺吧,听说他已经到了卫国边境遴选,算算时间快要绕着边境转了一圈了。”

“为何不是虚灵长老座下大弟子褚如刃遴选呢?听说他的君子剑尤为厉害,都说是卫国第一剑呢。”

“我爹的弟弟的丈母的妹妹的女婿的结拜兄弟在问道宗打杂,他说虚灵长老带着他的大弟子出门历练去了。”

“这个时节出门历练?各大宗门都在为了争弟子热火朝天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虚灵长老有他自己的安排呢。”

听到这,沈止罹心头一跳,他当时便是虚灵独自前来找到并带上山的,并不是通过宗门遴选,他在无皑峰上十数年虚灵都未下山,为何偏偏在夺了自己金丹后就下山了?

沈止罹心乱如麻,他不吝于对无皑峰乃至整个问道宗做最恶毒的猜想,虚灵冷血残忍,褚如刃自私虚伪,褚如祺自大虚荣,他想不出有什么事会让蛇鼠一窝的三人都出了宗门。

卫国边境…沈止罹思忖着,若是自己全速赶往,说不定可以在褚如祺离开前将他逮到。

如今自己实力不济,但应付褚如祺还是可以的,若是他身边有随行长老该如何?得想个法子让褚如祺落单。

沈止罹慢慢思索着,视线落到自己血色浅淡的掌心,自己现在是个凡人,还病弱无比,得到他们的消息难如登天,开木生堂一来是为了找到还幸存的偃师,二来是为了探听些问道宗的消息。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难得无皑峰上的三人都下了山,不再缩在问道宗宗门大阵里面,如此良机怎可错过?

沈止罹打定主意,将铺子交给伙计,叮嘱了几句便带着自己的傀儡,悄悄躲过城门守卫,向着卫国边境赶去。

星夜兼程下,原本病弱的身子愈发孱弱,沈止罹无暇顾及,到达卫国边境时,身形愈发清减,眼窝深陷,面容憔悴。

沈止罹带着遮面的斗笠,下地时腿脚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吞下易容丹,他就近找了个客栈,向掌柜打听。

掌柜正打着算盘,脸上带着遮都遮不住的笑。

这几日因为问道宗来凡间遴选,客人也多了起来,赚的盆满钵满。

掌柜美滋滋想着,抬头便看见一个带着斗笠的人站在门口,衣衫破破烂烂的,看着少年身量,应当又是赶来问问道宗遴选的消息的。

掌柜心下猜测,还不待人开口便笑眯眯道:“店内还有空房,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本店亦有最新消息提供,免去客官奔波打听之累,只需二两。”

沈止罹撑着柜台支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闻言愣了一下,推出三两碎银:“先开间上房,有何消息烦请掌柜告知。”

掌柜看着白花花的碎银,笑眯了眼:“上房还剩一间,三两,客官可是想知道仙人选拔?”

面前的人斗笠微微动了动,掌柜的赶紧将碎银收进口袋,见人上道地又推来二两碎银,更是喜不自胜:“不瞒公子,问道宗下一站便是这儿了,有仙人早早来定房了,这几日更是有不少人赶来呢,若不是我家客栈住不下仙人,仙人定会选在这儿住下。”

“不知他们现在在何地?”

“仙人现在停留在百里外的栗镇,还需盘桓几日,客官可先在此住下游玩些许时日。”掌柜满脸堆笑,攥着碎银不撒手。

沈止罹指尖在柜台上敲了敲,心下有了章程,开口道:“掌柜说的有理,先安排一间上房吧。”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将碎银收好,招呼小二将人带上去:“承蒙客官照顾生意,我自费送您两碟小菜一壶好酒,待会儿给您送上去。”

沈止罹点点头,跟着小二身后上楼。

数日奔波着实有些消耗元气,沈止罹刚进门,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泄下,他扶着桌子倒在椅子上,取下斗笠后呼吸顺畅许多。

沈止罹按着胸口,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撞击着手心,沈止罹耳鸣目眩,一时半会儿竟无法起身。

房门被轻敲两下:“客官,我们掌柜的送的小菜和好酒来了!”

沈止罹手肘撑着椅背艰难坐起,摆出自然模样,轻声咳了咳,扬声道:“进来。”

门外人推开房门,弯着腰将手中的酒菜放到桌上,点头哈腰地说:“客官请用,有何事吩咐我们便是。”

沈止罹点点头,小二便带上门出去了,临走前悄悄抬头看向坐在桌前的少年身上,少年长得平平无奇,极为普通的一张脸。

那小二退下后来到掌柜身边摇了摇头,掌柜面上生疑:“难不成不是他?”

他捋着短须,从柜台下拿出一张画像,细细端详,那画上竟和沈止罹有七分像,下面还写了他的信息。

掌柜看着画像怒道:“不是还遮遮掩掩地做甚?衣衫下摆还带着理国独有的树叶,还让我搭了酒菜,这不是遛人玩呢吗?”

说完,面上愤愤地将画像扔进柜台。

房内的沈止罹全然不知,他吞下一粒药丸,感觉好受许多才把目光投向小二送来的酒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自认没有暴露什么,掌柜为何会送来酒菜套近乎?沈止罹思忖着,将酒菜收好,一口也未动。

沈止罹草草填饱了肚子,端坐在榻上闭目调息。

天色渐暗,更夫提着梆子吆喝着走过,子时了。

守夜的小二正靠着柱子打盹,沈止罹猫似的窜出来,轻轻阖上房门,顺着半开的窗户翻下去,连丝脚印都没留下。

轻巧落地,幽深巷内觅食的狸奴都未曾发觉自己的地盘多了个人。

沈止罹慢慢调整呼吸,他身子实在是太差了,放在以往易如反掌的动作,在此时却让他呼吸微乱。

沈止罹来不及追思过去,他提气轻身,悄悄窜向房顶,夜幕下,一道身影隐在阴影中,悄悄向城门奔去。

沈止罹借着屋檐上的脊兽窜上城墙,守卫懒懒散散地站着,哈欠连天睡眼惺忪,沈止罹瞟了一眼,不作停留地顺着火把映照出的影子翻下城墙,隐在阴影中辨认了栗镇的方向,接着便直接朝着栗镇赶去。

栗镇内,褚如祺睡的正香,睡梦中还在骂着宗门为何将这苦差事交给他,门外守了两个侍卫,多日未曾出现过意外,侍卫有些放松警惕,靠着墙昏昏欲睡。

一只飞蛾摇摇晃晃从头顶飞过,其中一个侍卫打了个哈欠,余光瞟见停在灯笼上的飞蛾,和另一声说笑道:“蛾子都睡觉了,我们还守着呢。”

另一人伸了个懒腰,懒散道:“不知他在怕什么,到了一个地方房内不让放一点木头,还得让人守着,臭脾气。”

“少说点,六皇子岂是你可编排的?”

“什么六皇子,都上了问道宗,还惦记着皇室富贵,什么都想要,还累的我们整天跟着他。”

…...

飞蛾在灯笼上爬了爬,顺着门上缝隙窜进房内。

房内果然没有一点木头,床都换成了玉石床,其上铺了数床丝绸褥子,硬生生将冰冷坚硬的玉石堆得绵软。

飞蛾扇动双翅,停在床帐上。

榻上的褚如祺翻了个身,唇边亮晶晶的。

他换下的衣物都在屏风后,飞蛾确认了褚如祺没在榻上放多余的东西后,便飞到屏风后。

织金绣银的腰带、绣龙画蟒的外衫、金玉镶嵌的头冠、镶满玉石的长剑,乱七八糟的扔在屏风后,皇室果真富贵泼天。

飞蛾落到腰带上,上面是卫国皇子的玉牌,一日不落地挂在褚如祺腰间,连在宗门亦是如此。

飞蛾看完一圈,钻进绣了金线的钱袋,钱袋中有不少的金锭,飞蛾细腿疯狂踢蹬,借着挤挤挨挨的金锭,钻进钱袋最深处不动了。

十里外的沈止罹睁开眼,跳下树,寻了个隐蔽处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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