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世家累世的家底,只能另辟蹊径——寻高产粮种。
这些年,他一直派人往各地搜寻,甚至安排人跟着商船出过海,却始终一无所获。
既然旁人找不到,他便决定亲自动身去寻;正好,还能顺道带着孩子们出门游学。
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本里的道理说得再透,也不如让孩子们亲自去见识、去体会,来得更真切明白。
林大壮选定安南府为第一站,待路线规划妥当,晚饭时便借着饭桌上的热闹劲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全家人。
孩子们一听,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围着他问,一会儿打听去安南府的路怎么走,一会儿又急着确认出发的日子。
连平时对其他事情不甚感兴趣的云升,眼中也染上几分兴味,支起耳朵听兄弟姐妹们说话。
“都安静些,一个一个来问。”林大壮笑着压了压手。
安安立即拉着平平还有几个弟妹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商量起谁该先开口。
怀瑾低头思索,不知道师父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游学。
握瑜还在大口吃饭,外出游玩虽好,但是家里可口的饭菜可就吃不到了,他趁现在要多吃点。
一旁的林二壮和林三壮,看大哥的眼神里却藏着几分羡慕——家里的琐事安排给他们俩,大哥倒好,要能带着孩子们出门“游学”。
林父夹菜的手忽然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向往。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只听闻过安南府的名头,从未踏足过。
可转念一想,自己这身子骨实在不争气。
前阵子不过是陪二壮去隔壁县城走了趟亲戚,回来就病了好些天,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母则是直接皱起了眉,满脸担忧地看向林大壮:“淮清和锦君年纪还这么小,也要跟着去游学吗?”
她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两个孩子连十岁生辰都还没过呢。
“奶奶,我不小啦!”
宋母的话音刚落,锦君就仰着小脸反驳,语气里满是不服气。
如今家里除了二哥,其他的哥哥姐姐都已是她的“手下败将”。
“好好好,是奶奶说错了。”宋母被孙女逗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软了下来,“奶奶就是怕你们路上受委屈。”
说着,她又转头叮嘱林大壮,“多带些靠谱的人手,银钱也备足些,务必把孩子们照顾好。”
“娘您放心,我都记着呢。”
林大壮笑着应下,他心里真正的打算,若是让娘知道了,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点头。
锦君没察觉大人间的心思,只听到奶奶松了口,立刻兴高采烈地凑回哥哥姐姐身边。
叽叽喳喳地讨论起路上要带些什么,安南府又会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饭桌上的热闹,比刚才更甚了几分。
林二壮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撂下筷子就快步凑到大哥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又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期待:“大哥,我跟静儿定了明年年底成婚,到时候你们……能赶回来吧?”
林大壮闻言,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语气笃定:“放心,肯定能!到时候我准时回来,亲自给你们主持大婚。”
他心里本就盘算着,明年秋天便启程归家——二弟盼心仪静儿许久,如今总算能抱得美人归。
这般重要的日子,他这个做大哥的,怎么也不会缺席。
“我一定把家里打理好,大哥你就好好去玩吧!”林二壮拍着胸口保证,干劲满满。
“那就拜托你和三弟了。”
林大壮笑呵呵回答,也向三弟投过去感谢的眼神。
林三壮不想留在家里干活,但他科举那几年,已经同学院夫子一同游学过几回。
在大哥感激眼神下,还是微笑着点头。
其实心里在苦笑,他也想和大哥一起去游学啊。
孩子们闹清楚了出发的时间和地点,早已按捺不住兴奋,一哄而散地回到自己房间,盘算要带些什么东西。
怀瑾却没跟着凑热闹,吃过饭后,他径直往乐之先生家去,抬手轻轻叩了叩院门。
“哟,是小公子来了!快请进!”看门的小厮一瞧见他,立刻热情地拉开门,引着他往里走。
怀瑾熟门熟路地穿过回廊,很快就在后院的凉亭下找到了乐之先生——夫子正和友人对坐弈棋,夫子手执黑棋,夫子的友人手执白棋。
怀瑾只扫了棋盘一眼,便知夫子这局已是败势难挽,正暗懊恼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欸?是怀瑾来了!快过来,帮老夫接着下这局。”
乐之先生却眼睛一亮,全然不提棋局输赢,直接招手将他拉到桌边。
怀瑾刚想推辞,就被夫子半推半让按在座椅上,只能硬着头皮落子。
直到干净利落地赢了这局,他才总算得了开口的机会,连忙说道:“夫子,我爹爹要带我去游学了,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游学?”乐之先生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还无意识摩挲着棋子,忽然拍了下大腿,“瞧我这记性!”
这些年在王家村待得太安逸,竟连外出的心思都淡了,忘了还没有带自己得意弟子去游学。
他抬眼看向怀瑾,问道:“你们此行,打算去往何处?”
“先去安南府,中途会经淇水,再往上京去,最后从京中折返回家。”
怀瑾一五一十地报出路线。
“去书房把我的纸笔、信封取来,再将案头那方小印找出来。”
乐之先生当即转头,对一旁候着的小厮吩咐道。
小厮应声,脚步轻快地往书房去了。
“老夫年纪大了,舟车劳顿实在受不住,就不陪你们跑这一趟了。”
乐之先生看着怀瑾,语气缓了缓,“我写几封信函,你路上若是经过那些有名号的书院,便拿着信去拜访。”
说话间,小厮已捧着纸笔印鉴回来。
乐之先生铺开宣纸,提笔蘸墨,三两下便写好了几页信纸,随手拿起小印,在落款处稳稳盖下。
友人见状,笑着放下茶盏凑过来,只扫了一眼信纸内容,便忍不住笑出声:“果然还是你乐之的风格!”
怀瑾也好奇地探过头,可只看了一眼,小脸瞬间沉了下来,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