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呵呵……”
就在刘备的枪口几乎抵住元歌额头,扣动扳机的前一瞬,血泊中本该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元歌,喉咙里忽然发出一阵低哑却异常清晰的、带着他特有玩味意味的笑声。
那笑声断断续续,却像钢针一样扎进刘备狂怒的耳膜。
刘备正沉浸在“大仇得报”和“损失惨重”的极端情绪里,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一愣,随即怒火更盛,枪口用力往前顶了顶,唾沫横飞地咆哮。
“你还笑?!你他妈还笑得出来?!死到临头了,骨头都碎了,血都快流干了,有什么好笑的?!啊?!给孤闭嘴!!”
元歌的脸上糊满了血污和泥土,紫黑色的中毒痕迹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总是含着戏谑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那标志性的、欠揍的嬉笑弧度再次出现,尽管因为疼痛而扭曲,却格外刺眼。
他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啊……我在笑……笑你个蠢货……被人耍得团团转……卖了还乐呵呵帮人数钱呢……”
“关你屁事!东吴那群混蛋,孤自会找他们算账!现在,你先给孤去死!!”
刘备不想听他废话,手指再次用力。
“咳咳……哈哈哈……”
元歌又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找他们算账?你拿什么算?你知道……你知道刚才被他们带走的那个小丫头……是……是什么吗?”
“不就是个长得有点姿色、还会点装神弄鬼把戏的臭娘们吗?!”
刘备不耐烦地吼道,但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错啦……大错特错……”
元歌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那可不是什么‘小丫头’……那是一条……龙。”
“龙?”
刘备一愣,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个词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像是茶馆说书人口中的神话。
“什么龙?你少拿那些骗小孩的玩意儿糊弄孤!龙?那是传说里的东西!你以为孤是三岁小孩?!”
“哈哈哈……咳咳咳……”
元歌笑得更大声了,牵动伤口又咳出几口血,但笑声里的讽刺却越来越浓。
“说你蠢……你还不认……刘缺德啊刘缺德,你除了会缺德……还会点什么?”
他喘了口气,继续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仿佛在普及常识的语气说道:
“龙啊……那可是天地间的祥瑞,也是……移动的宝藏库。你以为东吴那俩家伙,为什么费这么大劲,宁可跟你翻脸也要把她抢走?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抢一个小丫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等刘备回答,元歌自顾自地、如数家珍般说下去,每说一句,刘备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龙鳞……扒下来,不用多,百十片,找巧匠做成铠甲和兵器……嘿,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元歌眼中闪着光,仿佛在描绘一幅诱人的画卷。
“别说你那些蜀军精锐,就算是个三岁小娃娃穿上那铠甲,拿上那兵器,往战场上一站……刀枪不入,削铁如泥!那他娘的就是个活生生的战场杀神!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跟玩似的!”
“龙血……喝一口,强身健体都是小事,听说能易经洗髓,凭空增添数十年功力!重伤垂死?一碗龙血灌下去,阎王爷都得皱眉!”
“龙骨、龙角、龙筋……哪一样不是世间难寻的炼器、制药的绝顶材料?龙眼能夜视百里,龙爪能撕裂金石……啧啧啧……”
元歌摇了摇头,看着刘备那张因为惊愕、怀疑、再到逐渐醒悟而变得极其精彩的脸,笑容里的嘲弄达到了顶峰。
“这么一座金山……不,是比金山还要珍贵千万倍的绝世宝藏……就这么……眼睁睁从你眼皮子底下,被人轻轻松松地骗走了……牵走了……”
“而你,我的蜀国大君主,还在为炸掉的那点‘黄白之物’心疼得滴血……哈哈哈……你说,你不是天底下头一号的蠢货……又是什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
元歌的笑声在空旷的荒野里回荡,带着鲜血和剧痛,却无比畅快,仿佛用尽最后力气也要完成这场对刘备智商和眼光的终极嘲讽。
刘备听着元歌一句句的描述,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起初不信,但元歌说得太具体,太有诱惑力,而且结合陆逊那反常的执着和最后不惜翻脸也要带走西施的举动……一个可怕的想法逐渐成形。
龙? 那个小美人……真的是龙?那些神话传说里的东西……真的存在?而且浑身是宝?!
如果……如果元歌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刚才失去的,就不是一个美人那么简单,而是……一个足以让他称霸天下、长生不老的……旷世机缘?!
“妈的……妈的!!”
刘备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紫,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
极度的愤怒、被欺骗的羞辱、以及错失巨宝的滔天悔恨,如同岩浆般在他体内奔涌!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元歌戏耍,被东吴利用,还亲手把最大的宝贝推给了别人!
“东吴……陆逊……孙权……你们这帮王八蛋!!敢耍孤!!!”
他对着陆逊消失的方向无能狂怒地吼了一声,随即猛地将血红的眼睛瞪向地上还在笑的元歌,所有的负面情绪找到了最后的发泄口。
“你……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让她被带走?!!”
刘备迁怒地吼道,完全忘了是自己刚才一心要杀元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元歌嗤笑,哪怕濒死,语气依旧气人。
“看你犯蠢……多有意思啊……况且,告诉你了……你也保不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凭你?呵呵……”
“你——!!”
刘备气得浑身发抖,再次狠狠举起霰弹枪,枪口因为激动而剧烈晃动。
“好!好!就算孤错过了龙,至少……至少先宰了你这个祸根!!”
元歌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非但不惧,脸上那欠揍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甚至带上了一丝神秘和戏谑。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用一种近乎吟唱的、缓慢的语调说道。
“刘缺德……最后……免费送你一句话吧……”
他顿了顿,看着刘备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永远……永远不要相信……一个傀儡师在戏台上……对你说的那句‘表演……到此结束’。而我现在……就要对你说……表演……到此结束……”
刘备愣了一下,没完全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什么意思。
但暴怒和杀意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只觉得元歌在故弄玄虚,临死还要恶心他。
“可惜啊可惜!”
刘备狞笑着,手指缓缓用力。
“你这傀儡师辈子最后一场戏,就要彻底谢幕了!下地狱去演给你的阎王爷看吧!!”
他不再犹豫,眼中凶光毕露,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砰——!!!”
霰弹枪的轰鸣再次撕裂了夜晚的寂静。密集的铅弹在极近的距离内,全部灌入了元歌的胸膛。
血花迸溅。
元歌的身体猛地一颤,最后那抹气人的、神秘的、仿佛看透一切又毫不在乎的欠揍笑容,永远凝固在了他染血的脸庞上。
他的眼睛依旧微微睁着,瞳孔却失去了所有神采,倒映着刘备狰狞的脸和荒野上空寂的星空。
一切声响归于沉寂,只剩下夜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和霰弹枪口袅袅升起的青烟。
刘备喘着粗气,看着地上彻底不动弹的元歌,胸口那股郁结的恶气似乎随着这一枪宣泄出去一些,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空虚和懊恼填满。
龙……宝藏……东吴的欺骗……这一切都让他心烦意乱。
“晦气!”
他狠狠啐了一口,踢了踢元歌毫无反应的腿,确认他真的死透了。
又看了一眼周围,除了尸体就是废墟,再无一物。
那个价值连城的“龙”已经没了,元歌也死了,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哼!回宫!”
刘备扛起还在发烫的霰弹枪,努力挺起胸膛,试图找回一点君主的威严,尽管裤裆的湿冷和空气中的尿骚味不断提醒他刚才的狼狈。
他最后瞥了一眼元歌那定格着诡异笑容的尸身,嘴里不清不楚地骂骂咧咧着,一边吹着不成调的口哨给自己壮胆,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蜀国皇宫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去,将元歌的遗体孤零零地遗弃在这片冰冷的荒野之中,任由夜露浸染,野兽窥伺。
魏国皇宫深处,蔡文姬专属的医疗室内弥漫着清苦而安心的药香。
各种药材分门别类地陈列在古旧的檀木架上,铜制药碾、小巧的秤杆、熬药的陶罐安静地待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蔡文姬正伏在宽大的桌案前,碧绿的眼眸专注地检视着几味已经研磨好的药粉,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按照特定比例混合。
烛光在她白皙的小脸上跳跃,映出她唇角一抹温柔而期待的弧度。
“算算日子,香香差不多该回来了。”
她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雀跃,“只要最后一些药到位,仲达哥哥的解药就能彻底完成了。我已经把制作方法都写好了,药一到就能做好解毒药,到时候……”
她脸颊微微泛红,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光彩说明了一切。
坐在一旁床榻上的甄姬,正轻轻抚摸着手中那支司马懿所赠的、名为“梦魇蜕生”的暗红色玉笛。
冰蓝色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蔡文姬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背影,闻言也露出一丝浅笑。
“嗯,一定会的。我也……很期待那一天呢,文姬。”
她将玉笛轻轻贴在胸口,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远方那人的脉搏,低声祈愿。
“望你一切安好……”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敲门声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蔡文姬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药匙,几乎是小跳着奔向门口,声音里满是欢欣。
“肯定是香香回来了!她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她迫不及待地拉开门,笑容满面地招呼道。
“香香!辛苦你啦!给仲达哥哥采的药呢?快给我看看——”
门外的身影,却并非预料中那位活力四射的江东大小姐。
一个高大的、带着浓重阴影的男人,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
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面部轮廓和紧身劲装的利落线条。
“好久不见啊,蔡小姐。”
低沉而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不适的“彬彬有礼”。
这声音……蔡文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碧绿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抬头,看清了来人的脸——那张曾经熟悉,如今却只带来无尽噩梦与恐惧的脸!
“澜……?!”
她失声惊呼,如同看见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就要狠狠关上门!
然而,已经太迟了。
“唰!唰唰——!”
数道快得几乎看不见的寒光闪过,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鸣响。
那扇厚重的木门,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的豆腐,瞬间解体,变成大小均匀的几块木块,轰然垮塌在地,激起一片尘埃。
澜收回手,指尖把玩着那两柄造型奇特的匕首,刀刃上寒芒流转。
他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怀念、痴迷与疯狂的笑容,一步步踏过门槛的碎片,踏入药室。他的目光如同黏腻的蛛网,死死缠在蔡文姬因恐惧而不住颤抖的娇小身躯上。
“这么久不见……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啊,我亲爱的……蔡小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毒蛇吐信。
蔡文姬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桌子,瓶瓶罐罐一阵轻响。
她瑟缩着,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十几年前……仲达哥哥亲口告诉我,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
“闭嘴!不许提那个名字!”
澜猛地咆哮起来,脸上伪装的绅士笑容瞬间扭曲,眼中迸发出蚀骨的恨意。
“都是因为他!全都是因为司马懿那个杂种!”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盯着蔡文姬的眼神愈发癫狂。
“要不是他……十几年前,你就该是我的了!我的蔡小姐……你本来就该属于我!你只能属于我!”
他挥舞着匕首,声音因激动而拔高。
“是他!夺走了我的一切!魏国第一刺客的荣耀本该是我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权位也该是我的!就连你……我最珍视的你,也应该是我的!他抢走了我所有的一切!”
澜猛地踏前一步,匕首直指吓得几乎瘫软的蔡文姬,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变态的满足笑容。
“现在……是时候了。我要把我失去的,一样一样……全部拿回来!”
“住手!不许靠近文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蓝色的身影迅速闪到蔡文姬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甄姬张开双臂,尽管自己毫无武力,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如同护崽的母鸟。
“甄姬姐姐……”
蔡文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小手紧紧攥住甄姬背后的衣料,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澜的视线不耐烦地扫过甄姬,仿佛在看一只碍事的飞虫。
“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啐了一口,眼中凶光毕露。
“给老子——滚开!”
话音未落,他毫无征兆地抬起脚,灌注了凶狠力道的一记重踹,狠狠蹬在甄姬柔软的腹部!
“噗——!”
甄姬闷哼一声,双目骤然失神,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猛地飞跌出去!
她的身体重重撞在后方几排高大的药架之上!
“轰隆——哗啦啦——!!”
木质药架不堪重击,接连倒塌!无数盛放药材的瓶罐、抽屉、盒子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甄姬纤弱的身躯彻底掩埋!破碎的瓷片、散落的药草、以及……迅速从杂物堆下洇开的一大片刺目鲜血!
“甄姬姐姐!不——!!”
蔡文姬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着想要冲过去。
“别急着走啊,我的小美人儿。”
澜的动作快如鬼魅,一把将蔡文姬拽了回来,铁箍般的手臂紧紧勒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上的匕首,冰凉的刃口已然贴上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文姬,跟我走吧。”
澜将脸贴近她耳畔,呼吸灼热,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忘了司马懿,跟我回吴国。我会好好待你,让你做最幸福的新娘。我才是你命中注定该托付终身的人……”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恶魔!”
蔡文姬拼命挣扎,泪水模糊了视线。
“仲达哥哥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定会找到你,像十几年前那样,再一次把你……”
“哈哈哈哈!”
澜狂笑起来,打断了她的哭喊,笑声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司马懿?他?哈哈哈哈!那也得他有命活到那个时候才行啊!”
他凑得更近,几乎是耳语般,吐出恶毒的诅咒。
“让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亲爱的小军医……他中的那种让你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的奇毒……是我亲手送给他的礼物哦。”
蔡文姬的挣扎骤然停止,碧绿的眸子因极度震惊而瞪大。
澜满意地欣赏着她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补充。
“我把毒,仔细地抹在我的刀上……然后,找准机会,一刀贯穿了他的手掌。毒素就这样,一点一点,渗进了他的身体……嘿嘿,算算时间,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毒发身亡了呢?哈哈哈!”
“是你……原来是你!!”
无边的愤怒暂时压过了恐惧,蔡文姬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别激动嘛,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澜的笑容越发诡异,他空着的那只手突然掏出一块浸湿了药液的手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捂住了蔡文姬的口鼻!
一股甜腻而刺鼻的气味瞬间钻入鼻腔!身为医者,蔡文姬立刻辨认出这是强效的迷药!
“唔……唔唔!!”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用尽最后力气扭动、捶打,但澜的手臂如同钢铁铸就,纹丝不动。
“嘘……别怕,别怕……”
澜的声音如同催眠的魔咒,带着令人作呕的怜惜。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安神香’。路上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的时候……司马懿大概已经在黄泉路上了。而我们,会回到吴国,举办最盛大的婚礼……到时候,你就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药力凶猛,蔡文姬的意识如同坠入深海的石子,迅速被黑暗吞没。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眼中的光彩逐渐涣散,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下。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模糊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司马懿所在的方向,唇瓣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溢出破碎而绝望的呼唤。
“仲……达……哥哥……救……我……”
最终,她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澜的怀中,如同被折断了翅膀的雏鸟。
澜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蔡文姬,仿佛抱着举世无双的珍宝,脸上露出了胜利者般餍足而疯狂的笑容。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堆掩埋了甄姬、浸满鲜血的废墟,冷哼一声,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只留下满室狼藉、刺鼻的药味与血腥气,以及无声蔓延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