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林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黑境】旁边。
它、或者说它们的状态确实不好，先前在远处还看不出来，但只要走的近了就能发现，那团蜷缩在一起的、黑雾似的东西，此刻正在恐惧似的微微颤抖。
但【黑境】是不会恐惧的，至少目前除了【大灾难】之外，我还没发现什么能威胁到它的东西。
所以发现【黑境】的颤抖之后，我并没有考虑太多，在秦玉林反应过来、想要开口之前，就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你会帮我的，对吧？”
“我……你有病啊？”
秦玉林刚一开口就立马改口：“【黑境】以前是帮过你不少，可这边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以前的事是【黑境】想帮你吗？那是杨佩宁需要它们帮你！”
“是吗？我不觉得。”
我像听不懂好赖话似的耸了耸肩，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黑境】：“就算杨佩宁现在成了真正的【黑境】，他也不是你们的原生同族。”
“而且杨佩宁先前声称，他有办法可以隔绝【黑境】对他的思维进行探查——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除非【黑境】跟他好到穿一条裤子，否则没必要陪他一起冒险吧？”
“你……”
“我们不需要裤子。”
一个淡漠的电子音，突兀的在我脑海中响了起来：“并且对于我们来说，杨佩宁所做的事，并不算是一种冒险。”
“哦？”
我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就套出信息，不禁惊喜的挑起眉梢：“是因为他做的事……无法对另一个维度的你们构成影响？”
“怎么可能？他要破坏的，可是‘时间蝴蝶效应’。”
【黑境】似乎没发现我在套话——又或是它不在乎——几乎没犹豫就解释道：“我们所谓的‘不受时间限制’，只是不受你们认知中的、宏观概念下的时间限制。”
“在我们所处的维度中，也同样存在‘时间’这个概念，虽然运行方式和宏观概念下的‘时间’不同，但同样也会受到‘时间蝴蝶效应’的影响。”
“……”
我听完【黑境】的话沉默了几秒，一方面是试图理解、或者说想象两个不同维度的“时间”概念有何区别，另一方面自然就是在捋顺逻辑。
已知【黑境】同样会受到“时间蝴蝶效应”的影响，那么杨佩宁想要中止“时间蝴蝶效应”，就势必会对【黑境】造成一定影响。
我不知道这种“影响”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但【黑境】似乎并不在乎、至少没有阻止杨佩宁的意愿，所以这种“影响”大概率是中性、甚至是正向的。
然而“时间蝴蝶效应”的本质，是利用“【黑境】不受宏观概念下的时间限制”、来达成“向过去传递消息”的结果——或者说的更简单一点，【黑境】的存在，就是“时间蝴蝶效应”本身。
或许杨佩宁和【黑境】关系好，【黑境】可以为了他、拒绝向人类提供这种帮助。
但是根据爱德华·墨菲的理论来看，未来必将会有一些特殊情况，来迫使他们重新走上这条“老路”。
所以杨佩宁想要彻底阻止“时间蝴蝶效应”，唯一的方式就是抹除【黑境】这个种族的存在、甚至还包括他自己的存在。
而从这个角度来看，杨佩宁对【黑境】造成的影响，就又变成了负面的，毕竟没有哪个生命，愿意让自己的种族绝迹灭种……
思路到这我忽然心里一动，看向【黑境】的眼神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你……”
“我们没有抑郁症，也没有像杨佩宁那样感到疲惫。”
【黑境】没等我说完就否认道，像之前杨佩宁不停地打断我一样：“杨佩宁曾是人类，所以才会对这种形式的生活感到厌倦。”
“但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正常的生活，在过去的千千万万年中，我们早就适应了这种形式的生活，就像人类不会厌烦朝九晚五、千篇一律的生活一样。”
“呃……倒也未必。”
我下意识的随口回了一句，反应过来又连忙摆手：“先说正事——除了让【黑境】绝迹灭种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可以彻底阻止‘时间蝴蝶效应’吗？”
这句话说的很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有点冒犯，但我现在并不紧张或是心虚。
毕竟【黑境】刚刚的“打断”，已经证明它正在读取我的思想，而我之前就已经想过“绝迹灭种”这种话，如果【黑境】会因此发飙、肯定早就有所行动了。
事实证明我猜的没错。
在刚听到“绝迹灭种”四个字的时候，那团蜷缩起来的“黑雾”、非常明显的剧烈颤动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颤了一下。
“没有。”
仿佛电子合成的声音平静说道，就好像【黑境】已经想到、并且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只要我们还存在着，就随时可以重启‘时间蝴蝶效应’。”
“可是……”
“那你们还帮他？”
一直没说话的秦玉林突然开口，语气里却没太多疑惑，反而透着几分委屈：“我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可你们怎么对我的？杨佩宁憋着弄死你们，倒成你们的主心骨了？你们是偏心还是蠢啊？”
“因为他的能力比你强。”
【黑境】的回复依然平静，全然没有愤怒或是贬低的意思，仿佛这并不是什么拉踩，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任谁都该想到的道理。
秦玉林剩下的抱怨瞬间就被堵了回去，两片嘴唇像抽筋似的快速蠕动，可最终也只憋出了一声无奈的“屮”。
不过【黑境】不在乎秦玉林的反应，我也没有特别在乎，所以几乎是【黑境】刚说完，我就接着话音继续问道：“所以为什么要帮他？你们自杀有困难？”
“因为无所谓。”
“什么无所……”
我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们本来就快灭绝了？”
“……”
【黑境】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那个电子合成似的声音中，隐约透出了一点难以分辨的情绪：“按照宏观概念下的时间定义，我们的种族将在一年零七个月后灭绝。”
“是因为……”
“不是【大灾难】，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