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核辐射”三个字，我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其实此刻我的理智能区分清楚、知道那只算是一种美好的期望，然而在我的记忆中，“虫洞”开始发生变化的时间、确实和核辐射抵达“虫洞”的时间相差不多。
这里说的“相差不多”，不是核辐射刚一抵达、“虫洞”就立刻受到影响开始异化，而是在二者之间留下了充分的、类似化学反应一样的过程的时间。
在逻辑和概率上，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我现在不觉得这是巧合。
核武器爆炸所产生的能量，其本身就具有等效的质量，它会像物质一样产生引力效应，对其作用范围内的空间结构、甚至是时空结构产生影响。
当然，相对于整个宇宙尺度来说，核武器所释放出的能量，还远远达不到九牛之一毛，哪怕将地球所有的核武器都集中起来、再翻上十倍数量，恐怕也只是九牛之一原子、甚至电子。
而太阳每秒释放的能量，相当于千亿颗百万吨级的氢弹，可是其对时空结构所产生的影响也微乎其微、最精密的仪器才能勉强捕捉到一丁点。
所以仅从这一点来看的话，“核武器爆炸的能量影响‘虫洞’”，似乎是一个只存在于推论中的“可能”——但其实这个“可能”的概率不低，反而还高的离谱。
要知道“虫洞”的本质，是一个同时存在与三维和四维、甚至更多维度的空间拓补结构，这种同时受到不同维度规则限制的结构，其本身是相当脆弱的。
就像是一座纸牌塔，看似结实、稳定，但只要拍一拍桌子、甚至只是轻轻地呼一口气，都会对其整体结构产生巨大影响。
70枚核武器几乎同时爆炸，释放的能量对宇宙来说是微乎其微，但对“虫洞”这座脆弱的“纸牌塔”来说，其影响肯定要比一口气大的多。
唯一的问题是，这种“影响”没有对“虫洞”本身的结构造成破坏，反而对这种结构进行了增强、或者说是某种意义上的补全——当然，这些目前都还只是推论。
“所以还是要用‘笨办法’。”
我用两秒钟理清全部逻辑后，看向在操作台前忙碌的威廉·凯恩：“主小行星带肯定找不到核武器，要尽快安排从地球进行运送。”
“不需要那么麻烦。”
威廉·凯恩敲着键盘头也不回：“核武器爆炸产生的辐射，主要是以伽马射线和中子流为主的瞬时核辐射，以及残留的放射性物质、对周围环境产生的后续长期辐射。”
“但这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两部分’，残留的放射性物质，依然会像熄灭的炭灰释放热量一样、持续释放伽马射线，而且周围的物质会在感生放射性的作用下，逐渐转变为新的放射源。”
“只要用探测器作为推进动力，将‘虫洞’引力作用范围外的、受到核辐射的物质推到临界点，其释放的伽马射线就会被‘虫洞’的引力捕获——”
说到这里的时候，威廉·凯恩转头看了我一眼——也可能是看我身后的全息影像——随后又重新转向屏幕：“现在比较难办的、是瞬时核辐射中的中子流。”
“自由中子很不稳定，平均寿命只有886秒、也就是14分46秒，不过它依然是以光速传播，只要距离在2.66亿公里以内，理论上就是可以抵达的。”
“哦——”
我终于有了一点听懂的感觉，连忙抢了个气口加入讨论：“既然2亿公里的距离不是问题，为什么还说中子流比较难办？”
“因为以人类目前的手段，无法产生这种强度的中子流。”
威廉·凯恩罕见的用了一个“绝对描述”，语气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中子不带电，无法利用常规手段进行聚集和精确引导。”
“再加上中子流与沿途接触到的物质发生作用产生衰减、以及平方反比率的限制，想要发射足够强度的中子流到‘虫洞’，可能需要恒星级别的能量才行。”
“那就是‘做不到’了。”
听到“恒星级别能量”这几个字，我就立刻给这个方案判了死刑。
虽然在我作为高维生命的部分认知中，存在这种利用恒星级能量的技术手段，可它的实现难度、甚至比人类设想的“戴森球”还要高，所以我干脆就没说有这种技术。
不过这一次，威廉·凯恩似乎也没想让我提供技术协助，因为在他说到、甚至说完了中子流的棘手之处后，都没有停下敲击键盘。
事实证明我猜的没错，三分钟后，随着威廉·凯恩重重敲下回车键，整个人也如释重负似的松了口气。
“搞定了？”
我上前半步试探问道：“我是说中子流的问题。”
威廉·凯恩活动着手指“嗯”了一声：“这次‘投石问路’所用的监控探测器，除了常规的太阳能动力之外，还有一套RtG……就是放射性同位素热电发生器。”
“放射性？”
我迅速捕捉到了重点：“你要把探测器的核能电池当核弹用？”
“No，that's never gonna happen。”
威廉·凯恩闻言连忙摇头：“RtG使用的钚-238，是一种性质相对稳定的物质，而且探测器的结构、也不足以用来进行核爆所需的链式裂变反应。”
我刚燃起的热情瞬间熄灭，不过心里还稍微松了口气，毕竟在“虫洞”的几何特性观测上，还需要用到那些探测器，就这么炸掉……
“但我们不需要引发核爆。”
我的思路还没完，威廉·凯恩就接着自己的尾音继续道：“钚-238 在衰变过程中，也会产生极少量的中子，但只要以特定的方式引爆，就可以大幅提升其产生的中子。”
“虽然相较于核爆产生的中子流，这点中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我们在那里有三百架探测器，用来做实验应该够了。”
“应该？这种时候应该用‘应该’这种词吗？那些探测器……”
我话没说完忽然一怔，视线落到威廉·凯恩敲过的键盘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你已经……”
“嗯。”
威廉·凯恩轻轻点头，看着屏幕上奔涌的数据流、又像是透过屏幕看着更远的地方：“这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所以我给其他人放假了，所有后果将由我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