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枪口抵在眼前,我甚至能闻到枪膛里的火药味——但这个端着枪的人是索菲娅,所以我并不觉得有多紧张。
“有什么事直说就行,咱们之间用不着……”
我随口说着、抬手将枪口拨到一旁,而在没了枪口阻挡视线之后,“这样”两个字也瞬间哽在了喉咙里——总指挥室被攻占了。
事实上我不太确定、这算不算是一种“攻占”,因为这里、至少在我看到的范围里,完全没有发生过战斗的迹象,空气中也没有硝烟和血腥,周围更是无人受伤或者惨叫。
但是在偌大的指挥室里,几乎每台设备、每个工作人员的身边,都至少守着两个持枪战士、枪口清一色指着最近的人头。
另外我还注意到、或者说我很难注意不到的是,所有那些持枪战士,都穿着雪原作战的白色迷彩,面罩和护目镜也是一应俱全——就像在审讯室里、杨佩宁派去“袭击”我们的人一样。
“他们是一伙儿的。”
刘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刚转头就看到、他居然也被铐在椅子上,嘴里还叼着那支没点燃的香烟,滤嘴的部分早已被咬的不成样子。
“你没反抗啊?”
我用眼神示意了他嘴角的烟:“束手就擒可不是你的风格。”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刘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随后耸动嘴角、用烟指向我的另一侧:“她直接带着一百多号人冲进来,5秒不到就控制了全场,明显是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
“我毕竟是联合政府月球分部的调查部部长,虽然没有被编入轮值指挥,但进出权限还是有的。”
索菲娅语气平静的说着,我听到她的声音再一回头,这才发现索菲娅的身上,也穿着和那些战士一样的白色迷彩。
以作战为主要应用场景的迷彩服,除了帮助士兵融入环境的功能性之外,其剪裁和版型的风格也更偏向凌厉。
而索菲娅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饱经风霜”,那种由内而外的沉寂、再配上这套清冷的雪原迷彩,更让她显得像一把在冰原里冻了上万年、却依然没有褪去锋芒的刀。
唯一可惜的是,如今在我面前的索菲娅、已经是“第二世”的她,没有了“第一世”的那双湛蓝瞳孔,否则在观感上还会更加惊艳……诶?我在想什么?
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神,我连忙集中注意似的甩了甩头,一方面是为了掩饰尴尬,另一方面是想给自己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
我在建造基地里见过护卫队,服装和月球基地的护卫队不太一样,但都属于深色系,所以这些穿着雪原迷彩的人、或者至少这些衣服,不是这里原本就有的。
换句话说,这种雪原迷可能是为了方便区分、或者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如此一来,我们之前在审讯室遇见的六名袭击者,八成也属于这伙人,毕竟事情进展到了如今的阶段,很难会巧到出现两个反叛组织、都选择了“雪原迷彩”的情况。
思路到这,再接下来的也就不用细想了。
我停下甩头的动作,歪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索菲娅:“你是杨佩宁的人?”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索菲娅说着又把枪口顶了过来,而我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稍微一瞥、就能看到她的手枪没开保险。
从这个方面来看,索菲娅确实没什么恶意,可我非但没有彻底放松,反而有某根神经隐隐约约的绷了起来。
很多人管我这种情况叫做“多疑”,我也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但这次我真不觉得自己的疑虑很多余,因为我看不懂索菲娅现在的反应。
审讯室那次袭击没有封锁消息,基地里有很多人都知道,是一伙穿着雪原迷彩的袭击者、杀死了科技与战略资源执政官。
而对我这样的局内人来说,更知道那次袭击的策划者是杨佩宁,索菲娅如今穿上这身雪原迷彩,至少也该知道这些基本情况。
所以在这样一个前提下,索菲娅是完全可以承认的,而不是用这种模棱两可的含糊态度来应付我。
“难道是不想被人听到?还是她不是杨佩宁的人?又或者……这些‘雪原迷彩’其实都不是杨佩宁的人?”
一连串的几个念头快速闪过,我先想了主动被铐住的刘祈、又瞥了一眼索菲娅那把枪上的保险,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动声色。
“那就说正事吧。”
我歪头躲开枪口、用一种轻松的表情看着索菲娅:“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
索菲娅快速回道,同时转动手腕、又把枪口指向了我:“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坐六个小时就可以了。”
“六个小时?”
听到这个准确的时间,我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也更明显了。
单从表面来看,眼下的情况非常简单——在未来的六小时内,将会发生某些情况,而我有动机、并且有能力阻止这个情况,所以索菲娅才带人来“挟持”了我。
但这是不对的。
就像我之前说的,在我和索菲娅之间,不需要这些弯弯绕绕,想让对方做什么可以直接说,道理说的通自然会照做,但如果说不通的话,就算“挟持”对方也没什么用。
索菲娅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可她还是选择了挟持,并且是跳过“说服”的环节直接“挟持”了我……
“她的目标不是我们。”
后面的刘祈忽然说道,而我也在同时想到了这一点、接着他的尾音继续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她要用我们威胁联合政府。”
说话的同时,我还转头看了刘祈一眼,得到他确认的点头后,又转回来看向索菲娅:“为什么?现在还有什么事,值得你冒这种风险?”
“值得我冒险的事,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一件而已。”
索菲娅微笑了一下,虽然笑容很浅,但对她那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来说,这个幅度的表情变化已经很明显了。
同时我还注意到,在她白皙到几乎快要透明的皮肤下面,隐约有几条血管似的红线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