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走近,这时有一番子走进道:“田大珰,这王官和协办学士夏言是同科进士嘞,后来夏学士去浙江丈田,当时王堂出力甚大,大珰何不去让夏言去做这事?”
田春心中一动,便道:“我和夏言不熟啊。”
那番子谄媚笑道:“大珰,您不熟,有人熟啊。”
“谁?”
“苏太监啊。”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田春头上,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便冷冷地盯着那番子道:“如果苏太监不同意怎么办?”
那番子笑道:“您老掌管东厂,也入了司礼监,刚刚得了圣宠,他能和您争?他敢和您争?他敢得罪您?”
田春闻言笑笑,抚摸着那番子的脸,“哎呀,我怎么没发现,你怎么那么可人儿?”
“小的多谢大珰抬举。”
这边话音刚落,“啪”一声,那番子立马捂着脸,满眼的惊恐。
田春恶狠狠地指着他道:“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有一个算一个,你们是想让你们苏大珰官复原职吧?呸!我还没怎么着,你们倒是给我设埋伏了!你们最好都老实点!”
田春的手劲非常大,打的那番子捂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很明显,这群番子估计还正怀念苏进的好呢,想方设法让苏进弥补罪过。
田春指着其中几个人道:“你们先回去,我回去再发落你们,你们几个跟着我去夏学士家!”
田春脑子里还想着另一件事就是这事儿是否牵涉了官员之间的斗争。王官在监察御史任上,弹劾过不少官员,如今那些人趁此机会报复,也是有可能的。于是带领几人又去了夏言府上。
夏言接到下人来报,说新任司礼监太监田春拜见,惊的是夏言满心疑惑,自己从未和此人来往过,无缘无故怎么会来拜见自己。
待将田春迎进府内,主客并行至堂屋,寒暄过后,田春便开门见山道:“学士有难,我特来相助!”
夏言闻言却是抚须不语,心中不免骂道:“狗太监,一上任就敢来我这里打秋风。”
田春见夏言不理睬自己于是道:“有件事我不说不行,夏学士正德十六年清丈田亩,扬名海内,朝野谁不知夏学士威名,只是我也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您同窗好友又是您清丈田亩时的得力之人,遭人陷害,您管不管?”
夏言闻言顿时大惊,忙问道:“王官?他怎么了,我身在内阁未见有关他的劾本啊?”
田春道:“王官清正廉洁,但是他老父忒俗,着了别人的道,收了贿赂,给罪臣种勋谋求退路,您也知道,他们家是宁夏人,怎么能免俗,却不曾想一封举报信报到了东厂,万岁爷得知,忧心忡忡,我身为奴婢当为主子解忧,所以特来拜访,您做好准备。”
夏言闻言心中明白了三分,苏进被免职,估计和此事有关系,只是细节自己不知道而已。于是抱拳道:“刚刚多有失礼,还望恕罪。”
田春却是立马起身道:“我还有事,得回宫里,这次事发突然,我初到东厂,不知东厂衙门深浅,所以只能亲自来报。”
夏言闻言心中更是信了三分,于是道:“多谢。”
待送走田春,夏言万分纠结,弹劾王官,再连累自己,自己没什么,但是自己是支持丈田的,如果耽误了皇帝的丈田大事,那可真是万死莫赎了。田春冒天下之大不违,偷偷来见自己,是不是有皇帝授意尚未可知,但是这自己必须要有所行动,上本求情?那岂不是正中下怀?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儿还是在王官父亲身上,于是便二话不说去了王府。
待去了王官府上,夏言因多次来拜访,双方很是熟络,夏言也不客气,便道:“世翁,我有密闻,望世翁莫要隐瞒。”
王文进心中一惊忙问道:“怎么了个事?”
夏言便道:“您是不是受了宁夏那边的......”
王文进连忙摆手道:“我可从未收过什么钱财。”
夏言闻言心中更加确信,这老头儿真是糊涂人。便道:“世翁,我从未说过您收过什么钱财啊。”
王文进见事情败露便道:“这事你如何得知?”
夏言眼中满是痛楚:“不仅是我,朝中很多人都知道了,世翁,你糊涂啊!他在外面做官,你便要在家安分守己,不说给他助力,不招事就是大功一件,如今你怎么能犯下这种大错?”
王文进闻言又急又臊,老泪纵横,颤声道:“夏学士,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们王家在宁夏,虽说祖上是从关中迁来的,但这些年总被本地人排挤。多亏他们种家帮衬,再说乡里乡亲,这才... 这才收了人家的银子,帮他疏通关系。\"
“世翁,你可知道,你这一收,不仅毁了自己,也毁了自己儿子的前程啊!”夏言哽咽道,“到时候锦衣卫派了人来查,您和您儿子怕是难逃罪责了。”
王文进见状,心中大急,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夏学士,这是我写的供状,你拿去交给万岁爷,就说都是我一人所为,与王官无关。\"
夏言接过供状,看着上面王文进颤抖的字迹,心中大定,看来这王文进不傻,早早就谋好了退路。可是他知道,即便王文进承担了所有罪责,王官作为儿子,也难辞其咎,尤其是在讲究 “忠孝”的官场,这罪名足以让他永无翻身之日。于是道:“世翁,不是小侄唐突,您这供状救不了他啊。”
王文进见状顿时方寸大乱,连忙问道:“为何?”
夏言便道:“世翁,父亲犯了错,作为儿子能难辞其咎嘛?朝野能容的下他吗?仕林能容得下他吗?不仅是他,日后您孙子,重孙子,你们家还有机会再能参加科考吗?”
王文进闻言更是大惊:“该如何是好?”
夏言便道:“这....这.....世翁,我只能回护,但是却帮不了惟人。世翁不知听到过这个故事吗?春秋有石奢者,楚昭王相。其人坚直廉正,无所阿避。行县,路见杀人者,追之发现乃其父也。于是就绑了其父而还把自己也绑了起来。使人言之楚王曰:‘杀人者,臣之父也。夫以父立政,不孝也;废法纵罪,非忠也;臣罪当死。’楚王曰:‘追而不及,不当伏罪,子其治事矣。’石奢曰:‘不私其父,非孝子也;不奉主法,非忠臣也。王赦其罪,上惠也;伏诛而死,臣职也。’遂不受令,自刎而死。惟人身为御史,当如何?”
王文进一听儿子要因自己的过错还有可能自杀,便道:“要死也是我死,怎么能害了王官啊!”说完大哭起来。
夏言又哽咽道:“可事情就是这样啊,惟人刚正,恐有此祸啊。”又宽慰王文进一会儿,便告退。行至大门时还听到王文进大哭:此我之罪也。
不久,传来消息,王官父王文进卒。
消息传到浙江,王官上疏请求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