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电话那头厉声吩咐,声音已经带上了他惯有的、在商场上打磨出来的冷硬:“听着!第一,立刻想办法稳住村里人,尤其是那些闹得凶的,看看能不能用钱堵住他们的嘴,价钱可以谈,但必须快!第二,马上去找市局的马主任,不惜一切代价先把世辉给我捞出来,至少不能让他乱说话!第三,马上安排人手去现场,不管是看到拿手机拍照录像的,还是那摄像机录像的,一律赶走,不许采访!”
一切都按照王世良的安排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村民们虽然很愤怒,但是已经把凶手扭送到了公安局,再加上法律意识淡漠,又非亲非故的,倒真没什么人闹事。
现场确实赶到了两个晚报和一个自媒体记者,但都被王世良手下的人吓退,也不敢报道了。
唯一麻烦的是公安局那边。
原因无他,消息在传到王世良那里的同时,也传到了水库灾后处理工作小组组长、总负责人肖北那里。
肖副市长已经做出了明确指示,要求严办此案。
虽然他不是主管政法的副市长,但到底是副市长,而且是现在灾后工作的总负责人,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但对于王世良来说,王世辉是一定要捞的。
不仅因为这是他的堂弟,更重要的是这小子知道的太多了,一旦他嘴不牢,把自己供出来,别说工程了,自己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过。
王世良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已经不是自己能摆平的了。而且李东升也不能置身事外,他必须得帮忙。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李东升的电话。电话刚接通,他没等对方开口,就用一种既懊恼又带着几分求助的语气抢先说道:“哥,坏事了!安置新村那边……”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了李东升火山爆发般的咆哮:“王世良!你他妈干的什么好事!打死人?!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敏感时期?!肖北副市长盯着,全市老百姓看着,你他妈给我搞出人命官司!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王世良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等那边的音量稍微降下来,才陪着小心解释:“哥,您消消气,是我管教无方,手下人太冲动……可事情已经出了,现在关键是解决问题。世辉他……他知道不少事,万一在里面乱说,对咱们谁都不好。您看,能不能帮忙疏通一下……”
“疏通?你说得轻巧!”李东升余怒未消,“现在肖副市长明确指示要严办,谁他妈敢顶风上?你让我怎么疏通?!”
“哥,您人脉广,面子大,肯定有办法的。无论如何,得先把人弄出来,至少不能让他乱咬。”王世良继续恳求,语气卑微,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李东升在那头喘着粗气,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担心引火烧身,硬邦邦地甩下一句:“我试试看!但你给我记住,管好你的嘴和你的人!”说完便重重挂了电话。
李东升放下电话,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开始挨个拨打他以为能帮上忙的电话。他先是打给了相熟的区公安局领导,对方一听是王世辉的案子,立刻打着哈哈说市局已经直接介入了,他们插不上手。他又试探着打给一位市委副秘书长,对方隐晦地提醒他,肖北副市长对此事非常关注,现在谁往里掺和谁就是不懂政治。
一圈电话打下来,李东升额头冒出了冷汗。平日里称兄道弟、推杯换盏的关系,此刻仿佛都失灵了。他烦躁地又拨通了一个在市委核心部门老朋友的电话,抱怨道:“妈的,不就是个打架失手的小案子吗?怎么就这么难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老李,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不是案子大小的问题。肖北现在风头正劲,又是灾后工作的总指挥,他开了口,下面的人谁敢不给面子?别说你了,就算市委书记,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驳肖北的面子,没必要嘛。”
李东升心里一沉:“那就没一点办法了?”
“办法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对方沉吟道,“能绕过肖北,直接在市局层面把这事压下来或者办缓的,整个玄商,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谁?”
“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陈泽。”对方一字一顿地说,“只有他,既有这个权力,又可能不太买肖北的账。听说他俩在一些工作理念上,本来就不太对付。”
李东升握着电话,心里快速盘算着。陈泽这条路,理论上确实是唯一可行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
首先,他自己和陈泽根本说不上话。陈泽是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位高权重,是市里真正的核心领导之一。他李东升虽然也是水利局局长,兼任着水库灾后处理工作小组副组长,听起来名头不小,但在陈泽那个层面看来,分量还远远不够。平时开会遇见,最多也就是点头之交,贸然为了这种事去求对方,不仅唐突,成功率也极低。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他不能亲自出面。无论是以工作组副组长的身份,还是水利局局长的身份,他都不应该,也不能直接插手一起具体的、并且已经被肖北副市长点名要严办的刑事案件。
最后,这事要想请动陈泽这样的人物,绝不是空口白牙就能办成的,必然需要一笔惊人的“活动经费”。让他李东升先去垫钱?绝无可能。难道还要他一次次去找王世良要钱?
思前想后,李东升觉得这事自己绝对不能冲到第一线。他把风险、面子和麻烦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下了决心。
他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王世良的电话,语气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官腔,带着几分推诿和指点江山的味道:“世良啊,我帮你打听了一圈,情况不乐观啊。肖北副市长发了话,下面的人都噤若寒蝉。不过嘛,倒也不是完全没路走。”
王世良在电话那头立刻提起了精神:“哥,您说,有什么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