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岭矿区,外圈高地。
“轰——!!!”
火焰从地底爆裂而出,如同一条被囚禁千年的恶龙挣脱枷锁,咆哮着撕裂大地,炽烈的火舌瞬间吞噬了整个矿区下层。
冲击波裹挟着碎石砂砾,如万刃齐发,呼啸着横扫外圈。
“趴下——!!”
罗正的嘶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青光小队刚刚架设的三角支援架在热浪中发出刺耳的断裂声,金属骨架扭曲变形,电子监测器“滋啦”闪烁两下,彻底熄灭。
他猛地将身旁的副官扑倒,后背被狂风狠狠撕扯,碎石如子弹般擦过,在战术服上划开道道裂口。
耳膜仿佛被尖锥贯穿,嗡鸣灌入脑海,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烟尘如怒涛般翻涌而来,遮天蔽日,整片山体被灰暗吞噬,宛如末日降临。
“咳……咳咳……!”
副官挣扎着撑起身子,脸上布满血痕,沙尘混着汗水黏在伤口上,火辣辣地疼。
他踉跄着爬到岩壁边缘,望向远处的矿井口——
那里,已经成了一座燃烧的坟墓。
通风井彻底塌陷,井口被炸成一个狰狞的巨坑,直径五米的深坑中,钢筋混凝土与碎裂的岩层交错扭曲。
火焰在焦土上疯狂跳动,黑烟翻卷升腾,像一张贪婪的巨口,吞噬着一切活着的痕迹。
生命探测仪的屏幕彻底暗了下去,最后一帧热源信号在爆点边缘微弱闪烁,随后……归于死寂。
罗正拖着那条断裂的腿,一瘸一拐地挪到观测口,手指颤抖着在仪器上疯狂切换,一遍又一遍。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可屏幕上始终只有冰冷刺眼的四个字:
无生命反应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心跳都仿佛冻结。
“他……还在下面……”
没有人回答。
青光小队的队员们从烟尘中缓缓站起,脸色惨白,眼神从震惊到茫然,再到绝望。
有人死死咬着牙,指节攥得发白;
有人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还有人盯着那团仍在燃烧的火焰,瞳孔里映着跳动的血色。
王远东的人全都走了,走之前,他们将剩余所有的炸药和汽油,全都丢在了d区矿道的塌方现场。
本来他们还不知道王远东的人要干什么。可是直到看见那些人,在布置好一切,然后疯狂坐车离开时,他们才意识到了一切。
撤退前那个王远东的手下,还假惺惺地指着d区塌方点说‘下面可能还有人’,催促他们快去架设设备……
那眼神,现在回想起来,全是冰冷的嘲弄。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生……”
终于,有人嘶哑着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沉重得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
“我们来晚了。”
罗正猛地一拳砸在仪器残骸上,金属碎片刺进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感觉不到疼。
“王远东……这个畜生!!”
一名队员再也压抑不住,怒吼出声,嗓音因愤怒而撕裂。
“他根本不是让我们来救人……是让我们来当陪葬的!!”
副官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像是被某种可怕的真相击穿。
“这是灭口……是清除现场。”
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像是梦呓,“他早就算好了……等我们一到,就把所有证据、所有人……全部炸上天。”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看清王远东的手段。
不仅要杀人,还要毁尸灭迹,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覆针小队……那些爆炸装置根本不是冲着李二宝去的!”
一名老兵突然嘶声喊道,他曾在边境执行过爆破任务,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热源诱引、井口提前改造……这他妈是一整套清除程序!!”
众人沉默着,空气凝固成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愤怒、悲痛、恐惧、悔恨——所有情绪在胸腔里翻搅,却连一声怒吼都发不出来。
“我去救李生!”
罗正突然朝着爆炸中心冲去,断裂的腿在剧痛中踉跄,却挡不住他近乎疯狂的决绝。
“罗队!!”
几名队员猛地反应过来,飞身扑上去,死死拽住他的战术背心。
“你找死吗?!”
副官厉声吼道,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那里全是火!矿道早就塌了!你进去连骨头都剩不下!”
罗正挣扎着,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眼中血丝密布。
“放开我!他还在下面!!”
他嘶吼着,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撕扯出来的。
眼前闪过李二宝最后将他推出塌方区时那张沾满煤灰、却异常坚定的脸,还有那声嘶吼:“带他们走!!”
“李生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可没人松手。队员们死死扣住他,指节发白,眼眶通红。
他们知道罗正和李生的交情,虽然不是很长。但战友情往往就在生死一瞬铸就。
是李二宝几次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是李二宝最后那声‘带他们走’和孤身断后,才为这支小队撕开了一条生路。
但现在……
“罗队……”
一名队员低声道,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碎了什么,“信号……已经没了。”
罗正的动作猛地僵住。
远处,矿井口的火焰仍在肆虐,黑烟翻滚着升腾,将天空染成一片污浊的灰暗。
热浪扭曲了空气,连视线都被灼烧得模糊。
“他死了。”
副官咬牙道,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打磨着声带,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这种爆炸……导致矿道全塌.....罗队,没人,神仙也活不下来...”
罗正的身体一点点沉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
他的拳头死死抵在地上,鲜血混着泥土渗进指缝。
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我们被骗了……”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某种可怕的平静,“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
队员们沉默着,没人反驳。
他们早该想到的。王远东的人撤得那么干脆,临走前还特意“留”下了炸药和汽油。
那不是疏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他们故意让青光小队看到一切,却又让他们来不及阻止。
“他们想让我们死……”
罗正缓缓抬头,眼神里的绝望像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冰冷的、淬了火的岩石。
那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脸,不再是队长看队员,而是濒死的狼王在确认狼群最后的意志。
冰冷、锋利,像是淬了毒的刀。
“那我们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空气骤然凝固。
队员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愤怒、仇恨,以及某种近乎决绝的杀意。
那杀意之下,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是被玩弄于股掌的屈辱,是眼睁睁看着兄弟被活埋却无能为力的、刻骨的痛。
“青光小队听令。”
罗正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钝刀刮过骨头,盖过了远处火焰的噼啪声和山风的呜咽,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他盯着远处仍在燃烧的矿井,一字一顿道,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弹:
“杀光王远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