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橘红色的火光跳跃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潮湿黏腻的石壁上，扭曲成一张张怪异可怖的轮廓。
杨嫣然那骤然隆起的腹部像颗熟透的瓜，在粗布囚衣下绷得发亮，连衣料的纹路都被撑得清晰可见，仿佛下一刻就要裂开。
三皇子的呼吸猛地滞住，额上刚消下去的冷汗又涔涔冒了出来。
他死死攥着软榻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挤出声音：
“妖……妖术？”
话音未落，杨嫣然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绑在她四肢的粗麻绳被挣得“咯吱”作响，原本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
其脸上的血污混着未干的泪痕，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双眼赤红如血，目光像淬了毒的尖刀，直勾勾地盯着三皇子。
“嗬……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腹腔里搅动，肚子竟又胀大了一圈，连囚衣的接缝处都裂开了细缝。
“快！快把她……把她按住！”三皇子的声音发颤，连带着软榻都在抖。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这等诡异景象，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连私密处的疼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压了下去。
两名侍卫强忍着心底的惧意上前，刚要伸手去按住杨嫣然的腹部，就见她猛地张开嘴，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
那声音完全不似人声，反倒像被踩住尾巴的野猫，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她的肚子竟开始不规则地蠕动起来，仿佛腹腔里藏着什么活物在疯狂翻滚冲撞，隔着薄薄的囚衣，都能清晰看到一个个凸起在皮肤下游走移动，时而鼓起，时而凹陷。
“啊——”
杨嫣然终于冲破了喉咙里的阻塞，能发出声音来。
可不等她开口辩解自己的身份，旁边的侍卫突然厉声呼喝：“保护王爷！”
话音未落，那侍卫手中的长棍已重重敲在杨嫣然鼓胀的腹部。
“噗——”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杨嫣然眼前阵阵发黑，原本就因受刑而破败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口鼻同时涌出鲜血。
更可怕的是，腹中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下坠的力道往下钻，尖锐的坠痛感与腿间突然流出的温热液体，让她浑身的力气都瞬间抽干。
这骇人的一幕，吓得地牢里的众人肝胆俱裂。
倒是三皇子早在异象初现时，就被心腹护着抬出了地牢，此刻正扶着墙大口喘气，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恰在此时，一名下人匆匆从前厅赶来，在三皇子耳边低声禀报：
“王爷，丞相府大公子杨云舟前来拜访，说是有要事求见。”
三皇子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悸与烦躁，收敛了脸上的慌乱，沉声吩咐：“带他去前厅等着。”
——
片刻后，正厅之中。
杨云舟看着被两名侍从搀扶而来的三皇子，见他面色苍白如纸，步伐虚浮怪异，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惊惶，不由神色微惊。
但他顾忌着厅内还有其他侍从，只是依着礼数，疏离地拱手见礼：“见过王爷。”
待侍从退下后，杨云舟才直起身，语气凝重地开口：
“昨夜舍妹遭歹人劫持，至今下落不明。
方才在下偶然听闻，王爷昨夜曾收留过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子，故而斗胆前来，想向王爷求个情面，见一见那位女子，不知是否是舍妹。”
三皇子昨夜因私密处受刑折腾了半宿，今早又忙着让太医诊治，随后便去地牢审问那“丑女”，根本没功夫理会外界的消息。
此刻听闻杨云舟的话，他猛地侧身看向旁边的管家，眼神锐利如刀。
管家心中一慌，连忙凑到三皇子耳边，低声将昨夜丞相府遭人纵火、府中失窃、丞相千金失踪的事快速禀报了一遍。
“啪！”
三皇子勃然大怒，抬手就甩了管家一个响亮的耳光，怒喝：
“狗奴才！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跟本王汇报？！”
耳光的脆响在厅内回荡，管家连忙跪地磕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三皇子胸口剧烈起伏着，猛地想起地牢里那个被自己严刑拷打的“丑女”。
那女人初时便容貌被毁、还始终一言不发，如今又闹出这般诡异的动静……
三皇子撑在扶手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手臂绷成僵硬的弧度。
脑中灵光乍现，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
——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惊惶，看向杨云舟，语气沉缓地解释：
“杨公子有所不知，那女子并非本王收留，而是昨夜被一名黑衣人强行送到王府的。
本王与你一样，也是遭了他人的算计，才闹出这等荒唐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本王初见那女子时，她的容貌已被毁去，根本无法分辨身份，且她始终不肯开口说话。
本王担心其中有诈，只得将她暂时安置在地牢看押，还望杨公子见谅。”
杨云舟闻言，心头猛地一沉，但脸上依旧维持着恭敬的神色，拱手道：
“王爷天潢贵胄，行事谨慎也是应当的。或许那女子并非在下的妹妹，只是在下心中记挂舍妹，唯有亲眼一见，才能放下心来。”
三皇子的目光在杨云舟脸上扫过，见他神色平静，并无半分怨怼，便摆了摆手，对旁边一名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心腹瞥了杨云舟一眼，领命转身离开。
半晌后，有侍从端着新做的糕点与茶水进来。
三皇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
“本王昨夜受了些伤，身子实在不适，便不陪杨公子去地牢了。让王管家带你过去瞧瞧吧。”
“多谢王爷成全。”
杨云舟拱手道谢，起身跟着王管家朝地牢走去。
二人穿过阴暗潮湿的通道，地牢的铁门被侍卫缓缓推开。
入眼处，一间收拾得相对整洁的牢房里，杨嫣然被绑住了四肢，嘴里塞着白色的帕子，正躺在冰冷的床板上，高高隆起的腹部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原本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的杨嫣然猛地转头，看向过道的方向。
当她看到杨云舟的身影时，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哇哇”的声响，挣扎着想要从床板上爬起来。
她用尽全力扭动身体，一点点朝着牢房的栅栏爬去，眼中满是希冀与求救的光芒。
王管家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杨云舟的神色，沉声问道：
“杨公子，此人可是贵府的小姐杨嫣然？”
杨云舟的目光扫过杨嫣然鼓胀的腹部，瞳孔骤缩，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但不过瞬息，他便强行压下眼底的惊澜，紧绷的肩线缓缓放松，方才骤缩的瞳孔也恢复了平静，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冷。
他迎着妹妹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开口：
“此人并非小妹，不过在下瞧着，这人倒像是舍妹身边的一个丫鬟，许是昨夜跟着舍妹一同遭了难，不慎被王爷的人捕了回来。
既然她惹了王爷不快，便任凭王爷处置吧。”
“呜呜——”
杨嫣然浑身一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兄长。
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对自己百般疼爱的大哥，竟然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甚至不肯认她！
她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将嘴里的帕子吐出来，想要大喊“大哥，是我啊！我是嫣然！”
可不等她做到，就见杨云舟已转过身，毫不留恋地朝着地牢外走去。
那道挺拔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