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总部对面，摩天大楼高层餐厅。
落地窗外，城市灯火铺展至天际。
无人机群在广场上空流动，光点连成冷冽的网格。
室内，中央屏幕正无声播放同一画面，冷光映着零星食客的侧脸。
顾晟向后靠进椅背，目光从屏幕移向瑞娜。
“看出什么了？”
“暂时没有。”
她的视线仍停在屏幕上，声线平稳。
“哦？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他眉梢微挑，语气里掺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
“你可能误解了我的身体结构。”
瑞娜终于侧过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我依旧是人类，不是全知。”
她停顿半秒，声音压低一线。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我认为——他们这次是冲你来的。”
“同感。”
顾晟重新望向窗外。
看来之前让人带回去的话，确实起了作用。
否则官方的动作不会这么快。
“我们就在这等？”
“嗯。”
顾晟指节轻敲桌面：“他......会先沉不住气的。”
他收回视线，落向满桌餐点。
“吃啊，别浪费。”
瑞娜垂眼，扫过那些几乎未动的菜肴，极轻地叹了口气。
最后，她的手越过所有餐盘——
落向顾晟面前唯一的那份甜点。
————————
任缺将外套领口拉正，远处官方总部的灯火灼穿夜幕，光晕浸染半片天空。
“头儿，直播——”
通讯器里传来急促的声响。
任缺视线转向终端屏幕。
萧承南站在巨大荧幕前，大衣笔挺，面容冷硬。
封锁线已经撤除，人群聚拢在广场边缘，无数终端屏幕的冷光向上映亮他们沉默的脸。
“各位凛疆的居民！”
萧承南的声音经过扩音，在清冷的夜色中荡开。
“想必各位都已察觉——最近城里的局势，并不太平。”
人群中浮动低语，几张面孔皱紧，有人互相交换眼神。
“这一切动荡的根源，在于凛疆城内——军力空虚。”
一个裹着厚外套的女人将孩子往怀里带了带。
前排老者摇头，嘴唇无声嚅动。
“我就说嘛......守备比以前松太多了。”
谕师的人撤走后，再没人管束。
今晚在这的，不仅霜庭。
更有炉心区与边缘区的人。
“燕总指挥正率领主力在前线作战，为联盟收复失地。”
萧承南的语调平稳，却压住某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然而，就在这个关头——有人趁虚而入。”
“他们行动明确，组织严密。”
“在此期间，狩夜部队誓死抵抗，没有让这座城市完全落入他们手中。”
“但我们兵力有限，难免分身乏术......混乱已经造成。”
“原本我以为，凭现有军力尚能控制局面，但现在看来......我们即将失守。”
“所以，我们决定召开这场直播。”
几张脸上闪过惊愕。
他们没料到，官方会如此直白地承认失败。
............
任缺嘴角无声地扯了一下。
“他在打这种算盘？”
他盯着屏幕上萧承南那张写满“诚恳”的脸，又扫过画面中一张张不安的面孔。
如果让这套说辞继续发酵——
即便他们后续拿下凛疆，这座城也难真正握在手中。
靠恐惧堆叠起来的控制，终究毫无意义。
通讯器再次震动。
“头儿？还不动手吗，我们的人已经全部就位了。”
任缺目光仍定在屏幕上。
“再等等。”
............
“为什么官方狩夜会处理不了这些入侵者呢？”
台下突然爆出一个尖锐的嗓音。
一个男人挤出人群，脖颈上的青筋绷紧。
“你们掌握着那么多资源，能力者也比普通组织强得多，怎么好意思说解决不了？”
“是啊！没了燕指挥，你们就什么都干不成了吗？！”
声浪开始积聚。
有人向前推挤，手臂在空中挥动。
“我孩子......在之前的混乱里没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一位妇女的嘶喊刺穿空气，尾音带着破裂的哭腔。
场面在失控边缘摇摆。
狩夜人员们的手臂横挡在人潮前，掌心向外，不敢用力。
目光扫过一张张愤怒的脸，又快速移开，喉结滚动。
他们自己也想不通。
上面为何突然安排这场全联盟直播？
这不是自曝其短吗？
一座内城，竟连自己的基本盘都守不住。
传出去，除了沦为笑柄，还能有什么？
萧承南将台下的一切尽收眼底，脸上却不见半分波澜。
这画面，他早已预料。
他缓缓抬手。
“各位，请听我说完。”
骚动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所有视线重新聚焦在他身上。
萧承南向前踱了两步，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说实话——我和你们一样，也曾被这个问题困扰。”
“为什么我们拥有如此优厚的条件，却依然解决不了对方？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他展开双臂，像在拥抱整个广场的疑问。
“直到今天。”
“我们发现，他们掌握着一个我们不具备的优势！”
他停顿，目光逐一碾过台下的面孔，然后一字一字地吐出：
“他们称自己为——”
“临世人！”
————————
“嗒。”
顾晟敲击桌面的手指戛然而止。
对面的瑞娜几乎同时抬眼——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微微一凝。
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
某种封存太久的东西正从裂痕中渗出，却又因封存过久而显得生涩、迟滞。
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
瑞娜眉心轻轻一紧。
她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直白，却难以解读的痕迹。
“你怎么了？”
既然读不懂，她便直接问。
她向来如此。
顾晟缓缓抬起眼，赤色的瞳孔里像蒙着一层散不去的绯雾。
“如果......想向世人证明临世人的存在，该怎么做？”
他只是这样问，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投入静水。
瑞娜的瞳孔微微一缩。
如何证明？
她从谕师那里知晓临世人的存在。
而证明的方式，无非是展现那些不属于任何已知怪物结晶体系的——
那些违背常理、无法归类的能力痕迹。
但萧承南仅凭言语，要如何向凛疆、甚至整个联盟证实这群人的存在？
她张了张嘴，话语却卡在喉间，蓦然顿住。
顾晟极轻地吸了一口气。
“只有一个办法。”
他的视线垂落，定在自己右手无名指上——
那里，银戒正泛起一层极淡、却无法忽视的微光。
“让真正的临世人......去彻底坐实他的说法。”